《步步高》追求的境界

《步步高》追求的境界

大家熟悉的《步步高》是一首广东音乐，而越剧中有一出戏也叫《步步高》，但有名的是越剧名伶袁雪芬所唱的《步步高》，在电台上唱了后，家喻户晓，都会哼几句“谁人不想步步高，哪个不想赚钞票。”

《步步高》

谁人不想步步高，哪个不想赚钞票。

虽然你财神面前叩响头，钞票不会白送到。

只要自己能努力，不怕三餐吃勿饱。

莫看人家汽车坐，莫看人家洋房造，

要晓得富人都是省出来，滥吃滥用岂会成富豪。

今天享福不算福，若要享福享到老。

上海本是繁华地，处处使你多消耗。

省用一元不费力，牯牛身上拔根毛。

提倡储蓄顶要紧（注∶早期版本无此句，1946年9月后的版本上有此一句）。

七年会得加一倍，十年百年步步高。

一倍一倍加上去，说出来叫你吓一跳。

一元会变三千三百五十万，子子孙孙用不了。

天晴要防下雨时，年轻要防年纪老。

劝劝弟弟同妹妹，多吃闲食不大好。

有害无益伤身体，还不如交给妈妈收收好。

等到将来成了人，妹妹出嫁哥哥讨。

平日储蓄糖果费，红木家生买一套。

再买一部小汽车，娘家屋里常跑跑。

儿童储蓄好习惯，要望父母去开导。

父母总望子女好，一代要比一代好。

步步高升赚钞票，一家老小哈哈笑。

这段《步步高》是1941年时袁雪芬在为三友实业社唱电台的节目，立意是劝人储蓄，不要滥吃滥用，励志的用意自然是好的，但是在当时“劝人”的切入点上自然也有个逻辑问题。如唱词中“虽然你财神面前叩响头，钞票不会白送到”，这是有反迷信思想的，而对烧香者而言，这是个禁忌。还有，“只要自己能努力，不怕三餐吃勿饱。”可现实有时未必如此。至于那句“要晓得富人都是省出来，滥吃滥用岂会成富豪。”更是后来有争议的命题。

于是到解放后，自然这个逻辑就理亏了，因为穷人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穷，共产党教育大家说因为富人剥削了穷人，才使穷人更穷，于是有“啥人养活了啥人”的命题。

到后来“文化大革命”中，逻辑反推，《步步高》被批判为诬蔑劳动人民，说“富人都是省出来，滥吃滥用岂会成富豪。”就是说穷人都是“滥吃滥用”才有此下场，于是，《步步高》成了为反动阶级唱赞歌的作品。

事实上，在民国时有民国时的思想境界，那时好多人是不会知道“剥削”的，要造反的穷人也只是通过暴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得胜之后也不会去进入不“剥削”的境界，这是时代的局限，有高度思想境界的人毕竟不会很多。因此也不能苛求一个二十岁不到的袁雪芬去领先时代一步，用一般“劝人为善”的思想去唱出更高境界的思想。

后来，到抗战胜利，但内战又起，那几年人心惶惶的现实让逐渐成熟的袁雪芬十分感慨，于是，袁雪芬又重写了一首《新步步高》，对社会现象进行了批判。

《新步步高》（袁雪芬编唱）

谁人不想步步高，那个不想赚钞票；

现在景象大不同，一切事情都颠倒。

自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步步高；

现在景象大不同，文人到处吃不饱。

农夫只要风雨顺，年年丰收步步高；

现在景象大不同，天灾人祸怎能逃。

劳工本来称神圣，努力工作步步高；

现在景象大不同，生活指数够不到。

商人发财最容易，一本万利步步高；

现在景象大不同，苛捐杂税受不了。

当兵前线去杀敌，胜利凯旋步步高；

现在景象大不同，马路旁边把饭讨。

唯有一般大人们，升官发财步步高；

他们到处都便宜，拼命贪污捞钞票。

最最痛苦老百姓，唯有寻死路一条；

不知几时能和平，和平日子一旦到。

那时景象大不同，我们可以安居乐业；

全国民众哈哈笑。

这个作品批判现实，向往和平，立意也很好，但是在不久内战结束后，还是有对抽象的“和平”进行指责的。因为当时的四、五十年代的思维方式是∶要么革命，推翻反动阶级，要么不革命或者反革命，不革命也是帮着反动阶级反革命，当革命者在浴血奋战夺取政权时，要“和平”的声音自然是不合“革命”口味的，因此，在三年内战时出来“劝和”和“要和平”的言论，后来都成了反共言论，梁漱溟、丰子恺等即被视为“另类”。而唱电台的艺人自然也留下了历史的烙印。

当时，陆锦花也唱了一首《新步步高》，在教育青年，劝人上进方面也另有一功，用诙谐之词调侃赌徒嫖客，也算是寓教于乐。

《新步步高》（陆锦花唱）

人人希望步步高，个个要想赚钞票。

若要钞票跟侬跑，问侬还道好不好。

步步高，赚钞票，人人称侬大好佬。

只不过，要记牢，赚到钞票要捏劳。

倘然钞票不捏劳，不能称侬大好佬。

青年们，莫心焦，赚得少，不紧要，

只要自己能努力，将来是会步步高。

做事体，要周到，负责任，莫辞劳。

保守信用最紧要，你的前程包你好。

交朋友，要拣好，花柳场中少去跑。

妓院里向一桌酒，家中一月可开销。

倘被太太来知晓，还要与你来争吵。

太太凶，不得了，跪在踏板要讨饶。

长人不做做矮人，如何还能步步高。

赌铜钿，顶不好，奉劝诸君要戒掉。

叉麻将，打罗宋，输赢大得勿得了。

好朋友，丧和气，费时失业有啥好。

假使天天铜钿赌，如何还会步步高。

吃老酒，也不好，少吃倒还不紧要。

状元红，绿豆烧，绍兴老酒叫花雕。

五金奎，三星照，六六顺，二相好，一杯一杯往下倒。

吃得酩酊又大醉，自己屋里寻不到。

家主婆，叫嫂嫂，弄得莫名又奇妙。

吐得床上一塌糊，倒灶倒灶真倒灶。

劝青年，要学好，方能称你大好佬。

做工作，要请教，肯吃苦，能耐劳，包侬是会步步高。

步步高，赚钞票，诸位听我步步高。

今年要比去年好，大家听了心欢笑。

从陆锦花的《新步步高》又联想到尹桂芳的《浪荡子·叹钟点》，在当时大家认为青年是国家的根本，所以教育青年不要堕落就是社会的主流之一。同样，用戏剧来教化人，历来是戏剧的社会性使命，让浪子回头又似乎也是一个永恒的题材，这类戏中也大多有爱情、婚姻、生离死别，因此让老百姓看看还是有益的，只要内容不涉及“性”，也就无伤政府和卫道士的“大雅”。

在这些思想境界中，长期养成了中国主流社会的一种中庸，培养了中国人的“求太平”心态，维持了社会的稳定发展。

1949年上海解放后，向往革命的袁雪芬参加了政协，当上了上海市的人民代表，于是，电台上又传出了她唱的《解放步步高》，这首曲化进了新词汇，号召大家响应政府的号召，为当时稳定局面也作出了她的贡献。

《解放步步高》（袁雪芬作词）

谁人不想步步高，那个不想生活好；

过去是∶

反动政府统治下，收刮民脂与民膏。

操横投机乱市面，金融搞得一团糟。

物价天天涨上去，他们只会印钞票。

我们生活无保障，水深火热受煎熬。

现在是∶

人民胜利得解放，五星红旗处处飘。

解放地区这样广，支出大来收入少。

当前财政有困难，响应政府的号召。

克服困难有办法，发行公债顶公道。

收缩通货回笼中，财政赤字解决了。

有了办法有希望，大家应该都明了。

人民政府有信用，还本还息做得到。

实物折算保资金，不象过去那一套。

希望大家来努力，热烈展开认购的高潮。

既是爱国又储蓄，一举两得实在好。

同舟共济一条心，支援前线更重要。

等到全国都解放，一切可以上轨道。

繁荣经济来展开，生产建设都搞好，

安居乐业过生活，前途无量步步高。

跟着共产党向前进，一代要比一代好，

丰衣足食乐和平，全国人民哈哈笑。

“步步高”是人们生活向上的一种希望，怎样去实现“步步高”的境界，自然会因环境、个性和机遇是不会相同的，而唱《步步高》是在激励自己，还是在麻痹自己，这也要看自己的状况而定，但“步步高”能引导人是肯定的，起码不是要劝人堕落。

那么，我们现在还能唱《步步高》吗？我们需要有新的《步步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