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能否少付一点？——沪剧《一号机密》剧情讨论

      7月3日晚，美琪大戏院门口人头攒动，不仅有从四方赶来的观众，也有不少等退票的戏迷。上海沪剧院的新戏《一号机密》今晚是首场预演，都想先睹为快啊。
      欣赏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戏剧，最好能够预先“做点功课”，以便更加深刻地理解剧情，领会台词和唱词。这一次，我事先浏览了一些史实资料，读后不禁对周恩来等中央秘密工作委员会领导人和十余位 “一号机密”的忠实守护者肃然起敬！
      所谓“一号机密”，即是中央文库，也就是我党第一座中央级秘密档案库，囊括了我党早期几乎所有的重要文件。它对于我党来说，弥足珍贵；然而，万一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为此，周恩来等领导人除了选派政治极其可靠的同志担任文库负责人以外，还专门制定了一系列非常严格与周详的安保措施。如：库址一定要达到独立居住、独立活动的要求；只派一名领导干部与文库负责人进行单线联系；文库工作人员必须深居简出，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文库地址不能固定，每遇险情或更换负责人，都必须立即搬迁；等等。另外，文库保管者对外还要以“家庭化”（如夫妻）的形式出现。
      但是，就在1931年，中央特科的主要负责人顾顺章叛变了！党的组织遭到了极其严重和空前惨烈的破坏，党中央办公机构被迫紧急迁出上海，而20箱中央文库却无法一同迁出，存亡难料。戏一开头，就向观众形象地展现了这一白色恐怖、腥风血雨的时代背景。
      中共党员陈达炜、韩慧芳夫妇受命于危难之际，担起了中央文库第二任保管人的重任。两人都是久经考验的老党员，办事又谨慎、老到。陈因被捕入狱、受过酷刑而罹患肺疾，仍然坚持工作。俩人立下誓言：人在文库在，誓与文库共存亡！不久，由于地下联络点遭到破坏，前去接头的韩慧芳不幸被敌人逮捕。但她坚贞不屈，誓死不吐露党的机密，不久即惨遭杀害。
      角色的人物原型，是我党早期的优秀党员陈为人和韩慧英夫妇。所不同的是，韩慧英被捕时及时地将秘密文件扔进了废纸堆，然后对敌人装傻充愣，入狱一年多后终于获释。妻子被捕后，陈为人按照安保规定紧急搬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不要求铺保、又符合文库保管条件的独幢二层小楼，但由于地处高档住宅区，月租高达30块银元。由于联系不到党组织，经费来源被切断，房租是他咬咬牙自己支付的。表面上，他是一个“有钱人”，背地里却连饭都吃不饱，每天以红薯、稀饭甚至菜场剩菜皮充饥。经济极度拮据，却不能出去赚钱或者轻易借钱。每当夜深人静，他还要把一份份档案改抄缩小成薄纸上的蝇头小字，并剪去文件白边，尽可能地缩小文库体积以利于隐蔽转移；还要经常进行文件的防霉、防蛀处理。苦撑数月以后，万般无奈的他以妻子生重病为由，叫来了在乡下小学教书的妻妹韩慧如（剧中韩慧苓的人物原型）。韩慧如得知实情以后，拿出了准备给姐姐“治病”用的300块银元，暂时缓解了姐夫一家的困难。她当时虽然还不是中共党员，但是深明大义，遂与姐夫假扮夫妻，共同保管“一号机密”。一边照顾孩子、料理家务，一边尝试着与党组织取得联系。
      剧本创作基本上是忠于史实的。但为了让故事更加扣人心弦，也作了一定的虚构。如：把韩慧芳写成不幸牺牲；把韩慧苓写成是她的孪生妹妹，面容酷似；还新增了一个名叫贾宗的重要角色。贾宗原为中共党员，被叛徒顾顺章供出以后也投了敌。因为他熟悉党的秘密工作，敌人就派他专门搜寻“一号机密”的下落，还派了女特务姜艳给他做帮手。此后，“一号机密”无时无刻不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命运叵测。
      “韩慧苓来上海”是全剧的一场重头戏。先是房东王太太来催讨房租，但陈达炜不在，懂事的女儿小红央求她等爸爸回来再慢慢交。王太太看了一眼屋里的红木家具，答应了，随即离开。然后慧苓赶到，刚一见姐夫就要赶去医院。达炜忍痛告诉了她实情。姐妹情深，痛彻心扉！达炜问她这次有没有带钱过来，慧苓拿出了300块银元。她虽然不是党员，但也是一位热血青年，看到姐夫明明有杀妻之仇却不敢向敌人报仇雪恨，像个“懦夫”，心生不满。达炜告诉她，目前她能为姐姐做的不是上街游行，而是与自己假扮夫妻（不要让小红知道她妈妈已经死了），“这个就是革命工作”，俩人争执不下。正在此时，巡捕房突然闯进来搜查一个“带小孩子的单身男人”，王太太也进来了。达炜告诉巡捕“一家三口，一个小人、两个大人”。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慧苓拥抱了奔过来的小红：“我回娘家辰光太长了……”。达炜拿出那300块银元交给王太太作为房租。王太太大感意外：“喔哟一记头拨介许多不好意思格啦……”。她随手塞了一些给巡捕，就和巡捕一起离开了。
      陈达炜一次性付10个月房租，当然是为了让王太太和巡捕相信他是一个拖家带口的“有钱人”，而不是一个“带小孩子的单身男人”，从而躲过眼前的危机。但是，为什么要付300元呢？少付一点不行吗？窃以为，这一剧情设计得并不合理，编剧考虑欠周。
      理由一：“有钱人”欠房租极易招人怀疑。如果慧苓不来，他到哪里再去弄钱？人物原型陈为人在妻妹带来的300块银元用完之后，基本上只能靠典当度日，最后把二楼上的家具几乎变卖一空，甚至把铁皮罐头瓶子之类零星杂物都卖光了，只有一楼的摆设还维持着“有钱人”的表面文章，但房租是不可以不付的。300块银元，那是妻妹积攒多年的钱，如果不是准备替姐姐“治病”，她也舍不得拿出来啊。据查资料，三十年代的银元在上海还是比较值钱的！你欠房东一个月租金的话，给她三、四个月不行吗，手头多少存下一点，三口人才能活命啊！接下来的戏里，他们还要苦撑三年呢。
      理由二：只有找到党组织，恢复与党的联系，才能从根本上摆脱眼前的困境，可是谈何容易！不仅能否找到、何时找到全无把握，而且每次出门都可能要冒风险。事实上，慧苓只带着小红去看了一次黄浦江，就因面容酷似慧芳而差点被贾宗和姜艳抓住。
      理由三：根据“文库地址不能固定”的规定，陈达炜必须时刻做好搬家的准备。既然不能常住，一次性付10个月实在是太多了。
      理由四：从人物性格分析，也不会一次付这么多。像陈达炜这样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在那种严酷的环境里，行事必定慎之又慎，绝不会顾此失彼。如遇提前搬家而让王太太退钱，岂非有可能招致怀疑？事实上，人物原型陈为人在移交出中央文库以后，组织上让他住进当时最好的广慈医院治病，可没多久他就自己回家了，因为医院里有几个人好像在议论他，怕是引起怀疑。再换一家医院，还是怕人怀疑而回家了。组织上只能找医生上门诊治，他也不想再浪费党组织经费了，最后终于不治。他是为了保管中央文库而献出生命的第一人（后来还有与他一样操劳而死的缪谷稔和被捕后以跳楼自杀来保全机密的郑文道）。
      一次性付300元房租的剧情是否合理？还请网友们献言！
      如此题材的戏，既要忠于史实，又要“好看”，并不容易。全剧围绕“一号机密”设计了三条主线：陈达炜等三人守护文库、寻找组织；党组织全力寻找他们；敌人紧盯着文库张网抓捕。我觉得总的说来，剧情设计不错，有亮点。
      例如有一场，陈达炜从文库中取出恽代英烈士遗作《狱中诗》与韩慧苓一起共勉：“浪迹江湖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摈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这首诗可以说选得恰到好处，因为恽代英正是由于叛徒顾顺章指认出卖而牺牲的，文库中也确实有不少革命先烈的遗墨、照片，而且陈达炜自己也同样有“留得豪情作楚囚”的经历和情怀。
      “接头”一场，慧苓化妆成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在电线杆上贴联络暗语，这表明三年来她在姐夫的言传身教下已经成熟了很多。贾宗和姜艳在一旁窥视并伺机抓捕。党组织又暗中保护着慧苓，并伺机消灭叛徒。所以戏就变得很有看头了。
      接下来最后一场，达炜久等慧苓不归，自己的生命之火又将熄灭……。他关照小红到外面等妈妈回来：“如果看到陌生人寻爸爸，就喊‘天要落雨了’；如果看到妈妈回来，就喊‘太阳出来了’。”这10个字写得很好。
      剧终，慧苓找到了党组织，回家向达炜报喜。舞台背景中央突然出现一团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通透……。它象征着漂泊游子再见娘，失群孤雁重归巢！（此后13年间，中央文库再也没有与党组织断过线。）
      看完全剧我忽然想到，这部戏与上海京剧院的新编京剧《北平无战事》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京剧里的银行襄理、地下党员谢培东，为了北平的和平解放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牺牲了亲生女儿），北平解放以后仍然不能暴露身份。但是，“只要民族得解放，何须天下尽识君？”两部戏都以我党隐秘战线工作者为讴歌对象，将其坚毅隐忍、睿智果敢、沉稳持重、无私奉献等优秀品格表露无遗。两部戏里，男主人公的外在形象与炽热内心之间都是反差巨大。还有，舞美直至结尾之前都以灰暗、压抑为基调，而到了最后，红光熠熠，城墙打开，令台上台下压抑的情绪瞬间释放……。
      最后还想提一句，戏中朱俭饰演陈达炜，他在某些唱段（如最后一场与王丽君的对唱）中，常常把字咬得过“硬”、过“实”、过“死”，让人听着好像是压紧喉咙在唱，而王丽君就没有这种情况。王盘声老前辈不管情绪多激昂、力度有多大，声音却总是很松弛，就像刘欢唱歌那样，让人听着舒服！以后能否稍加控制，不要咬得这么“实”呢？

参考资料：
一、《中共早期档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注：搜索时在后面加上“-评论-腾讯网”）
二、百度等网站上有关陈为人、韩慧英、韩慧如和中央文库的资料文档。
三、一些网络图片（第一张经过拼合）：
      陈为人（1899—1937）、韩慧英（1903—1968）夫妇
      秦鸿钧（1911—1949）、韩慧如（1913—2009）夫妇
      20箱中央文库（说明：后缩减为6箱。）
      中央文库旧址（说明：即陈为人保管文库之处，原小沙渡路合兴坊，后西康路560弄15号，但现已不存。）
      1949年9月18日由杨尚昆起草，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批阅的嘉奖电报稿（说明：毛泽东把“同志”二字改成了“人员”。）
      韩慧如：《真正的共产党人——我的回忆》 （说明：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主人公李侠有两个人物原型，先是李白，后一个就是秦鸿钧。书中详细回忆了他从被抓捕到被杀害于浦东戚家庙的经过，节录见如下网址：
      http://hebei.ifeng.com/news/detail_2015_07/10/4097911_0.shtml。
      封底有习近平母亲齐心的来信摘录：“慧如同志的亲身经历就是最可珍贵的精神财富……”。）
      剧照。（韩慧芳的遗照，居然是道具老师手绘的一张简笔画。我无语了！！若借用王丽君的照片作为参考，PS一张面容相似而稍显模糊的老照片，有那么难吗？）

写 的好

相信在逐步完善的基楚上，一定会成为一部很好的革命题材的好戏！

谢谢老师上传，！

谢谢老师精彩上传！

期待早日看到此剧！

谢谢老师上传！

谢谢老师上传，！
相信在逐步完善的基楚上，一定会成为一部很好的革命题材的好戏！

谢谢老师上传！

十月份上海国际艺术节会再次上演的，到时候一定去剧场观看。王丽君，我们80后还是要捧捧场滴。

不要把敌人表现得总是愚蠢无比，我方人员总是预料如神，否则反映不出地下工作所面临的危险和残酷，以及胜利得来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