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派的辉煌和哀伤之十三—石派创始人石筱英

我非常喜欢石派。石筱英老资格，早年在小南门一带就很红火。虽然她比我好好婆要出名晚——好好婆也是在小南门一带非常红火。后来沪剧（那时候还叫申曲）进入租界，石筱英就更红了。不过她对我好好婆还是很敬重的，有一次在延安中路碰上，从三轮车上特地下来打招呼。记得最后是讲：阿姐，我要赶场子，先走了哦。

石筱英是跟着她养父母唱戏的。很快就冒尖，解放前善演悲旦，许多戏和唱段因而很出名。我好好婆也是演悲旦的，两个人一个戏路子。

石筱英在流派演唱会上唱的就是石派代表作——《大雷雨》里的“埋怨”。这段唱至今为沪剧票友和观众们所喜爱。我到长宁区文化馆周四晚上的沪剧票友演唱聚会去听，多半能够听到学唱诸惠琴沈仁伟对唱的《大雷雨》。而诸惠琴是石筱英徒弟正式在石派演唱会上拜过老师的。

石筱英唱的这段唱词其实就是在同一场中前后两段接起来——

你说我不肯来原谅你，
请问你要我原谅到啥地位？
我是为了原谅你，
委曲求全多忍耐。
我是为了原谅你，
忍气吞声回转娘家来。
我是为了原谅你，
泪水倒流暗伤悲。
自从我被你母亲赶出门，
你为何一次未曾来？
今日里好不容易能相见，
你这狠心肠见面就嫌我麻烦。
常言道天上秋云薄，
你比秋云薄几倍。
（下面接上后面另一段，把中间马惠卿的唱跳过）
今天我望穿秋水盼你到，
你为了孝娘就做人难。
可记得我俩新婚时，
夫妻双双在河边把情话谈。
你说我不谢的鲜花永远好，
像池内的鸳鸯不分（啊）开。
到如今不谢的鲜花也会谢，
不分开的鸳鸯也要分（啊）开。
谁知你甜言蜜语都是假，
爱我之心不必谈。
我明白你乃是一位贤孝子，
苦命不将你连累。
我成全你天下孝子第一位，
比那二十四孝胜几倍。

坦白地说，我知道秋云的比喻以及二十四孝都是从这段唱词里面得知的。这就是戏曲唱词的文化感染力。沪剧浅白易懂的口语式唱词在这方面的渗透力并不比“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和“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差到哪儿去。

石筱英接着加唱《罗汉钱》里五婶出场的一段唱。从《罗汉钱》的女主角小飞娥归丁是娥出演之后，石筱英就此告别年轻旦角的角色。鉴于她在人民沪剧团里的地位（当时她的丈夫韦鸣岐解放前逃往香港——此时是称为逃往，不是现在的明星们纷纷报进香港户口拿香港护照）以及丁是娥的党员身份（丁是娥和顾月珍她俩一对情敌却偏是最早入党的沪剧界女演员），石筱英是绝对争不到小飞娥一角的。

可是，这样子的转机却让我们沪剧观众有了一个绝好的沪剧老旦演员。并且是个多面手。五婶彩旦应工，石筱英演来相当出色。

那一段出场唱是沪剧小曲“吴江歌”，整段流派演唱会上唱的也是两段拼接。

东院仔格五婶末就是俚格我啊，
专门替人家媒来做啊，
只要媒礼送得多，
东奔西走最起劲，
口吐莲花三寸仔格舌啦，
骗得人家来相信俚格我啊——
啊，乌啊，乌啊，啊。
（接上一段数板是对艾艾娘的介绍）
喏，就是迪家王家，
三间瓦房高大，
九亩八分田地，
吃陈米，烧陈柴，
养鸡养鸭养猪猡，
水牛缚拉场角外。
屋里人口勿多，
只有公爹婆妈，
公公为人最和气，
婆妈平常勿响啥。
攀着迪家好人家，
侬丈人丈母笑哈哈，
啊，嘻嘻，喏，哈哈！

非常传神，把一个旧式媒婆的嘴脸刻画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尾腔，特具江南色彩。

后来，石筱英又在新戏《母亲》里担纲第一主人公。那是专门为老旦写的一部大戏。其分量好比二十世纪末京剧界的《风雨同仁堂》专为赵葆秀编排一样重要。

沪剧舞台从此有了一台革命大戏是以老旦为一把手的戏目。石筱英演母亲，一个家庭妇女转为地下革命工作者的角色。邵滨孙演她的内侄，一个坏蛋，演得相当出色——我至今记得那段“夜夜游”：姑母休着急，听我说原因……。筱爱琴演华芳，沈侠民演石筱英戏里的儿子竞平华芳的未婚夫。这可能是沈侠民最后一个舞台角色。不知道为啥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演出消息——我家原来有张沈侠民的结婚礼服照，新郎非常英俊。保留有的原因是因为我妈妈在那里面当傧相。

石筱英的资格相当老。再另外一部代表作《叛逆的女性》里她当仁不让演花旦。那出经典名剧初演杨飞飞出道演的是石筱英戏中身边的丫头——她有一段著名唱段叫做“抢绢头”。就是后来让茅善玉拿了红花大奖的“花园会”叔叔勿要太走近——便出自《叛逆的女性》。记得当时参赛协同演出的小生是邵派原汁原味，并不是后来才搭档的王派孙徐春。

斯人已逝空叹惜。邵滨孙后来和石筱英姐弟配，后来石筱英肝癌病故。好在就在那次石派演唱会上好多弟子簇拥着她上台收徒。

衷心祝愿石派艺术不但源远而且流长。

沪剧女演员我就喜欢丁是娥和石筱英这两位老艺术家,可惜斯人已誓,两位都过早的离开了人世,实在令人惋惜.

我很想问问飞云浦先生，是否家中珍藏有您好好婆——戴雪琴老艺人的照片或者唱片？您能否从您了解的角度给些介绍，因为沪剧官方出版的资料对老艺人的介绍很少

我会正儿八经写上海女性系列“也是一代名伶”，其中将详细介绍我敬爱的好好婆戴雪琴女士。

今年写作任务繁重没有时间，况且这也可以说我是最适合写“也是一代名伶”的人，等档期一定好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