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感悟人生 及时应变
1954年春节,全国掀起慰问人民解放军高潮。我参加的第四总分团是负责慰问南京军区、浙江军区的。当时我与所在的文工团带了大中小型的各种剧目既去司令部又深入连队营房哨所。所到之处,军民共欢,气氛炽烈。终身难忘这鱼水深情。
谁知我乐极生悲,回沪后检查出浸润型肺结核进展期,必须立即住院治疗。于是不得不住进了上海市干部疗养院。一住竟达三年之久。
进医院是1954年7月1日,由于病情反复,时进时出,故正式出院已是1957年!
无论如何我没有料到,这住院三年竟然斗争不断,国无宁日。光以知识分子为革命对象的就有1954年批判红学权威俞平伯《红楼梦研究》;1955年的所谓揪出“胡风反革命集团”;1956年的党内“整风肃反”以及1957年举世震惊的反右派斗争。这几年的连续政治运动,全国所有知识分子都有触及。别的不说,光是“反右”斗争被打成“右派份子”的就有45万,或坐牢,或下放,其中不少是我以前所崇拜与尊敬的对象。这三年中,使我特别困惑的有三:一,前面所说的我尊敬的局长夏衍、于伶,处长刘厚生都受到批判和调离(于伶局长更被捕入狱);二,我所熟悉的亲友同事,在前几次运动中还作为积极份子、党的依靠对象,而在“反右”的一瞬间竟一下子成为“不可救药”的阶级敌人;三,最使我感到灵魂震撼、大惑不解的是自己差一点也成为“反党份子”!!!
原因是这样的:1956年春天,我还在医院养病,领导上要我请假出院参加一次所谓“重要会议”。这次会议原是贯彻党中央纠正文艺界在“左”倾思想的,哪知当时身为上海市委文艺工作部部长的张春桥(后来成为“四人帮”头目之一)竟在这会上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矛头指向我们基层的干部,硬说我们随便“禁戏”,违反“百花齐放”方针,今后不准我们“胡来”云云……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是他们恬不知耻地把责任推向下级。因为以前的所谓“禁戏”,全由市委张春桥之流硬要我们去执行的。如今却来嫁祸于人,理所当然要受到广大干部的据理力争,提出抗议。因此,我们趁他出席中国戏剧家协会上海分会成立之机,向“大会秘书处”提出要与之对话、评理,他不敢与我们面对面交锋而溜走了。
之后,以我为首的九名干部再用“大会书面发言”的形式在大会出版的会刊上列举事实,一一反驳。当时,又值党内整风,号召贴大字报向党提意见。我也贴出了一张《十问张部长》的大字报,更系统、更详细地驳斥他诬陷不实之词。
可,这下糟了。到了1957年“反右”期间,硬说我们前一年的反驳是反党行为,要我们写检查并进行批判。
虽然,经上级审查我们不算“反党”,没有打成“阶级敌人”,但通过这场政治风暴,心灵受到极大震动,逼使自己要重新审视前一时期的政治思想和价值观念。在进医院以前,我不是曾经立志争取早日入党,当好政治干部吗?如今看到如此多的“阶级敌人”,更看到不少政治干部都像张春桥那样“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而我这样书生气十足的人,能随这些“政客”们胡作非为、指鹿为马吗?经反复思考,我大彻大悟了,深感自己只能在书堆里生活,不能在政界中干事。所以我出院以后,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戏曲评论和戏曲史方面,力争远离政治漩涡。
1959年因庆祝建国十周年,我被调入市委宣传部“重点创作指挥部”工作达四年之久。但在业余时间却还是专心致志于滩簧老戏的挖掘与撰写论文。先后在《上海戏剧》刊物上发表评《借黄糠》、《从〈碧落黄泉〉等剧目看西装旗袍戏》等论文,以及系统地研究了滩簧戏史料,作为政治上的“避风港”。
谁知,你想逃避政治,政治又偏偏找上门来。
1964年,我刚从上海市委圆满完成任务回到上海戏剧家协会。有一天,领导正在给我们布置任务。张春桥这个恶魔却突然闯进我们会议室,这一下可完全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当时这个家伙,脸色铁青,板起面孔就说:“你们不要搞什么戏剧了,现在‘四清’工作缺人,给我统统到农村去搞‘四清’,同时,也改造你们的世界观”。
所谓“四清”就是指农村正在开展的“清思想、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的运动。
后来,才知道要我们搞“四清”是个借口,主要是最近毛泽东发了又两个“批示”,说整个文艺队伍热衷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若不改造,将来就要像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反对共产党领导,所以必须上山下乡彻底改造。
从那以后,我们只得被迫下乡。以秘书长钱英郁为首,一起到松江,金山等地搞“四清”。
一到农村,我们更吃惊地感觉到党中央毛泽东与国家主席刘少奇发生了极大矛盾。
原来的全国农村“四清”是由刘少奇夫人王光美领导的。而我们这次去执行的却是毛泽东的政策,把王光美以前领导的一套政策方针统统颠倒过来。这实际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前奏曲,我们是去充当党中央内部斗争的工具和“马前卒”。而这样斗来斗去真正吃苦的是普通老百姓,闹得整个农村鸡犬不宁,无心种田,粮食大幅度减产。
在农村折腾了两年后,我们才回到上海。而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回到办公室竟然贴满了大字报,矛头是针对我们的。且这次率领我们下乡的秘书长一下子变成了主要斗争对象——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这个戏剧性的变化真使我们目瞪口呆,竟想不到,从此就彻彻底底地离开了文艺界。
五 十年浩劫 务农当工
举世震惊、遗臭万年的所谓“文化大革命运动”,按通常的历史分期,当从1966年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北大”的一张大字报及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算起的。
但是,上海文艺、新闻、史学界的知识分子早在前一年批判《海瑞罢官》时就遭到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了。上面所述,我们从农村回沪后,秘书长钱英郁被未下乡的机关干部批斗即是一例。此时,上海已经“天下大乱”,各大专院校、科研单位的一批所谓“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动学术权威”均被一一“揪出来”进行人身污辱。不少正义凛然,不愿忍气吞声的专家教授坚持“士可杀而不可辱”而相继跳楼、自缢身亡。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更是倍本加厉。特别从北京涌来的所谓“红卫兵”,一到上海及各地更是到处抄家,进行“打、砸、抢”,整个社会搞得天昏地黑,万马齐喑。试想,他们连国家主席刘少奇都可以揪出来斗争,再有谁可以在这场大革文化命的运动中能够幸免呢?
当时,我们文艺单位,都被列为“刘少奇文艺黑线”。一律以营、连、排编制,被集中在一幢幢大楼里进行斗(争)、批(判)、改(造)。然后再派来一批“工宣队”,“军宣队”,对我们进行监督,管理,他们飞扬跋扈,杀气腾腾,都把我们作为斗争对象,随时随地可以凌辱。
1967年5月7日,毛泽东又发表了所谓“五七指示”,要我们全部上山下乡进入“五七干校”(美其名曰“干部学校”,实际是劳动改造农场)。于是,我们文化局和文联系统的成千上万的文艺工作者被赶到郊区奉贤的一片荒无人烟的盐礆地上,要我们白手起家建立“干校”。然后再请来一批老农教我们撒谷、插秧、施肥、收割等一整套种植稻谷的手艺,并号召必须自力更生进行生产……这是十足地道的“集中营”。
不仅是我们,连一大批国内外有极大影响的像巴金、闻捷、柯灵等著名大文学家同样跟我们在一起改造,而且“树大招风”,时时被提名批斗,处境比我们更惨。“文革”十年中的非人生活实在罄竹难书、不胜枚举。现在就按我们“下放”年代举几个还记得起来的实例,略陈如下:
(一)“猪肉香不香?”“大粪臭不臭?”
谁都知道,下乡种田,肥料决不可少。当时我们施的肥全是人粪和猪粪,虽然奇臭无比,但人人都要光着脚下粪池,去猪舍去掏去挑。当时的巴金和沙金都年近六十,但都无一幸免。这还不算,在旁监督我们劳动的“工宣队”、“军宣队”还要恶狠狠地斥问当时已经精疲力尽的巴金和我们:“大粪臭不臭?”“猪肉香不香?”“几十年来你们只知享福,从不劳动,有罪没罪?”“对得起对不起工农兵?”“现在认不认罪?”……回答这一连串问题时,稍有迟缓或不如他们的意时,晚饭后即要开批斗会批斗!
(二)所谓贯彻“第一号通令”
在劳动改造时,据说中央军委发了一道“第一号通令”,是专防原子弹突然袭击的。于是这道“通令”就成为“军宣队”整我们的武器。
有一次,干校来个紧急集合,“军宣队”队长蛮横地告诉我们,从今以后,深夜有时要紧急集中,当你们一听到铃声,必须在5分钟内到广场身背行装按原编队报到,且不准开灯、说话。
此令一出,人人自危。从此夜不成寐,唯恐有违“军令”。这等苦楚,非当时人很难体会,尤其我们担心一批老专家如何过这难关!
果然,某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铃声大作,我们匆忙打点行装,赶到广场。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巴金等老人竟在我们前面报到了。“军宣队”对此也目瞪口呆,无法理解。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从那天听到命令后,每夜不脱衣服扎紧行装,和衣而睡。因此一听到铃声,即可背了行装冲到集中地点。
把全国几十万,乃至数百万知识分子,特别是在国际国内赫赫有名的老专家,老文人折腾到这个地步,这哪有人性可言?这个时代,绝对是兽性的时代,是虎狼横行的时代!
(三)“恕你无罪”!
在下放乡下的几年里,我们从插秧到收割,全部农活均都干过。哪知到了1969年,据说上海工厂需要一批劳动力。于是上级以“战高温”名义要我们“五七干校”输送一批到上海工厂。我榜上有名,当然十分高兴。这是因为第一,回到上海可天天与家人在一起;第二,此刻农村正如宋代“乐府”诗中所写的“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的季节。若到工厂至少可以避免太阳直接照射;第三,在农村干活,口渴时只得在河中掏碗不洁冷水喝,而据说工厂有冷饮供应……因而恨不得立即“飞”回上海。
果然,有一天有个叫“王师傅”的工宣队找我谈话了。他板着脸,冷冰冰地对我说“我们工人阶级是宽洪大量的,你们过去的一切罪行,我们也不计较了。不过此番到厂里要好好劳动,改造自己。”这些话,当时我情绪非常抵触。暗想,我们有什么“罪行”?谁要你“宽洪”?但又不敢顶撞,只是默不作声,无言对之。就是这样,我们一行四十多人用装货的大卡车,个个站立着运到了上海。
(四)“可压坍一座新的水泥桥”
一到上海,我们被分配在手工业局下属的上海铰链一厂轧铁车间。到了车间,大伙都傻了眼:原来这是该厂的第一道工序。即由外面钢铁厂运来带钢后,经过“酸洗”,要我们轧成铰链的原料。一个班次要轧9吨钢材(8小时,日夜三班制,共27吨)。这是厂里最脏最累的车间。举凡厂里有政治问题、犯错误的职工都放在这车间里“劳动改造”。不言而喻,我们也属这类对象。
也许不接触重量的人都不知道这每班9吨究竟有多少重?这里可以打个比喻:我们当时在农村劳动,每座新造的水泥桥上都立有标牌,特别强调“6吨重车,不准通过”!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把轧下来的钢材,一圈圈放在这桥上,那么,不等到下班,这座崭新的水泥桥就要坍塌了,难道这还不够严重?!所以经过几年劳动,我们都有职业病,我的两腕生有腱鞘炎还算大幸。而龚义江这位京剧专家由于车间噪音震聋。至今两耳失聪,成了终身残疾……
(五)冒充“工人阶级”
1970年,不知谁“开恩”,下了一道命令:凡是离厂较远的“战高温”者可就近调整。因我去铰链上班要调好几辆公交车,所以后来安排到附近的沪光灯具厂。这个厂专产碘钨灯与日光灯,没有笨重的活。这是我下放多年来最感轻松的劳动。但有个笑话,这里需要提一下:
根据当时的中央决定,全国学校都在“复课闹革命”,更在中学以上学校规定要学习马列主义原著。
在上海不知是谁的主张,举凡上“马列”课的第一堂必须要让工人开讲,以示“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我厂所在的虹口区有座以烈士黄继光命名的继光中学要开列宁原著《国家与革命》课程。于是他们负责人亲自来沪光灯具厂请位工人阶级开讲第一课。我厂当然义不容辞就答应了。
可是谁去讲课呢?经党支部研究决定派我去冒充工人阶级。我当然不去,推说“冒充工人阶级是要犯错误的,还是另请真正工人阶级”。
然而党支部书记正式道:“这是支部决定,你要听党的话,一切由我们负责”。
如果不去,我就“不听党的话”,罪莫大焉!因此,不得不去“冒充”一番。反正这一著作我也学过,驾轻就熟。于是奉命前去上了讲台。就“国家”与“革命”两个概念,胡诌一通。讲了一个多小时。讲毕,掌声如雷,校长与全体师生涌向讲台说“周师傅的讲课使我们受到很大教育,所以上级要工人阶级先上讲台是英明决策!”
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闹剧。我在暗暗发笑中离开了该校!
(六)“福兮祸所伏”
老子《道德经》第58章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是至理名言!
我冒充“工人阶级”上讲台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厂领导已不计较我劳动指针了。常派我到厂工会编黑板报,写讴歌车间好人好事的小演唱……这当然是我的“拿手好戏”,何乐而不为!
可这下糟糕了,原来这个厂是“文化大革命”最早起来“造反”的,他们有说不完的“光荣历史”,这点我根本不知道。
有一天,厂里某些造反派头头约我去谈话。他们“尊重人才”,“彬彬有礼”,向我简单介绍其“光荣历史”后,要我执笔撰写“光荣史”,且规定先从“大事记”开始。由他们口述,我则记录,整理,并说从此以后,不要我参加劳动了。
这,使我本能上引起反感!!因为他们造反之日,正是我们倒霉之时。我岂能昧着良心,为虎作伥,给王洪文,张春桥之流歌功颂德,涂脂抹粉?!于是,下定决心予以拒绝。只推说,我们来“战高温”时,上级一再规定要我们好好劳动,向工人阶级学习,改造世界观。因而不敢违反,而况,这段“光荣”的造反史也只有工人阶级才有真情实感执笔,我没有改造好,无资格撰写。
这批家伙看得出我情绪抵触,就再三“哄”我,最后见我态度坚决,就沉下笑脸,说:“那就算了吧!”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算了”!大约隔一个星期,我的生产组长就有意识地安排我到室外天井玻璃棚中吹日光灯管(即用冷风器吹掉每支灯管内的垃圾)。
这是一次严重的报复行为。因为当时正值三九严寒,北风凛冽,地冻三尺,室内都有暖气设备,唯独这玻璃棚暴露于冰天雪地中,奇冷无比且仅我一人在此工作。此时我强压怒火,逆来顺受,身上多穿些衣服,憋着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老老实实”吹灯管……
禅语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若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切都报”。这条佛家的因果律的的确确是颠扑不破的永恒真理。
过不久,即1976年10月,从北京传来万众欢腾的特大喜讯:以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为首的“四人帮”反革命集团被粉碎了:在上海的一切死党、爪牙同样也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这场大“革”文化“命”的十年浩劫终于结束了,绚丽灿烂的阳光又重新普照中国大地。
理所当然,我们这群过了10年囚徒般生活的知识分子又重返自己心爱的工作岗位。大伙不约而同地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下定决心,要把被损失的时光夺回来。并暗暗发誓,一定要治好这个满目疮痍的祖国。
六 盛世修志 乐此不疲
“四人帮”粉碎后,特别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彻底改变了国家面貌。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上百万被诬陷为“阶级敌人”的受害者都得到了平反昭雪。从前令人不寒而栗的“以阶级斗争为纲”,“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口号也为全国亿万人民唾弃了。取而代之以经济建设为主,尊重人才,科教兴国,因而各条战线都出现了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大好形势。
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有人调侃说,中国知识分子“价廉物美”,“经久耐用” ,且“耐磨耐压”。不对!正确地说,在几千年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熏陶下,中国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思想品格,价值取向和道德规范历来是热爱祖国,坚忍不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因而,一旦有了良好的工作、生活环境,立刻就迸发出潜在的能量,献身于建设祖国的伟大事业。
就我而言,此时心情也特别舒畅,精力也特别充沛。除了发表批判“四人帮”文章和与同事王浩然等合作的电影剧本《黑水帮》外,更努力争取填补中国戏曲史上的空白——滩簧戏研究。
从1979年到1998年的20年中,择其荦荦大者,我干了10件以前前辈所没有干过的事:
(一)发起“滩簧戏研讨会”:因滩簧戏系统是江南戏曲的一支奇葩,她与古老的梆子系统,皮簧系统,乱弹系统一样……同属于祖国的优秀文化遗产。但与兄弟系统相比,理论研究尚属空白。于是我主动团结上海、江苏、浙江戏剧界权威人士,前后于1982、1983、1987年在上海、无锡、宁波召开了三届“两省一市滩簧戏研讨会”。由沪、姚、锡、甬、苏、湖、婺、杭、淳等九个剧种参与。共收到论文、史稿百余件,分别发表在各省市刊物上。我的论文《滩簧戏与时代潮流》及上海25篇论文更汇编成专辑出版发行,影响较大,且为国内外研究者所关注。之后,我又连续写了《百年沪剧话沧桑》、《现代帮会与海派戏曲》、《海派艺术与西装旗袍戏》等论文在各刊物刊载。
(二)在上述基础上,更进一步组织滩簧戏著名艺术家同台会演,相互交流。其目的即为繁荣戏曲舞台,丰富电视剧上演(映)剧目;更为今后修志写史提供形象性资料。如今全国电视台经常播放的所谓“滩簧戏经典剧目”均为当时录制的。而且由于不少老艺术家纷纷谢世。这类演出剧目更成为祖国艺术宝库中的优秀文化遗产,功莫大焉!!
(三)请出沪剧界权威文牧与其助手余树人等联合筹备编写《上海沪剧史》。但从1985年起全国由政府出面发动修纂戏曲剧种志,我与文牧被《中国戏曲志・上海卷》和《上海文化艺术志》聘为编委,遂把我们上百万字资料纳入修志轨道。
(四)与文牧、余树人、丁国斌等先后赴松江、苏州、太仓等地搜集当地地方志、文人笔记、碑文石刻……收获颇丰。其中滩簧,花鼓戏起源于清朝雍正年代的定论,就是在《太仓志》上获得的。
(五)1983年6月,应中国戏剧家协会、中国戏剧出版社的邀请,赴河北省北戴河参加全国剧种志编写交流会。会议期间先后聆听了专家及领导有关写史编志的政策方针、战略部署以及各兄弟省市的先进经验,对规范今后上海的史志工作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六)1983-1984年间,“上海京剧梅派研究会”向我会申请举办“梅兰芳艺术训练班”。因我是兼管上海各剧种“票房”的,故同意他们的要求。由我担任班主任,向全国各剧团中选拔了16名“尖子”梅派演员,由梅葆玖、俞振飞、童芷苓等执教。并遴选了《穆桂英挂帅》、《霸王别姬》、《生死恨》、《凤还巢》四出戏为教材。收到了全国好评。培养一批梅派传人,影响遍及海内外。
(七)1984-1985年间,当时掀起拍摄电视剧高潮。中央电视台、中国电视剧研究会要求我们上海合作,由我负责(任监制)先后摄制了《四喜临门》、《一厂之长》及越剧《戚雅仙与戚派艺术》等三部,均在中央电视台播放。同时还协助中央台召开了“全国电视剧艺术研讨会”。全国各省市(除台湾省外)均踊跃参加,我任办公室主任。
(八)1989年起,在担任《中国戏曲志·上海卷》和《上海文化艺术志》编委期间,又先后应聘为《上海锡剧志》、《上海甬剧志》主编、《上海昆剧志》、《上海滑稽志》评委和《上海浦东志》顾问。忙得不可开交,但我很乐意接受这些任务。
(九)1993年参加由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复旦大学、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和上海地方志联合举办的《现代帮会与上海》的学术研讨会。我宣读的论文是《现代帮会与海派戏曲》(后发表在《上海艺术家》杂志1994年2期上),又先后由上述发起单位推荐来英国、加拿大、日本等专门研究此类专题的博士留学生请我辅导。这批留学生经辅导后除了回国后各写专题发表外,日本早稻田大学博士生三须佑介、藤野真子等还与我合作撰写专着《上海滩簧戏与剧场发展史》(暂名),争取在近期内杀青、付梓。将出中日文两种版本。
(十)1989年,我将趋退休年龄时,上海沪剧著名艺术家、各流派创始人邵滨孙、王盘声、赵春芳等却请我出面,建立“春申沪剧团”。由我任团长,他们任副团长。加盟的还有王雅琴、小筱月珍、汪秀美、韩玉敏、杨飞飞等。这是个在中国戏曲史上从未有过的坚强阵容。因而成立后演出时,观众如潮,甚至有些“追星族”在我们到江苏、浙江巡回演出,他们也跟去外地。人到晚年,竟还如此红红火火,实在令人振奋!
1990年我正式退休,实际上是“退而未休”。次日即去市文化局史志办公室报到,修纂《上海文化艺术志》。好在没有“坐班制”,工作也轻松,一直到1998年5月患了大病进华东、华山医院为止。
我之所以提及这场大病,因为它是我在晚年宇宙观、人生观的又一次重大转折点:
此病是在市文化局餐厅里与同事们共进午餐时突然发生的,且来势很凶,是“不治之症”。
经过上海华东、华山两大医院权威专家确诊,此病名“重症肌无力”,“肌营养不良”。被这两医院主任们判为“死刑”,康复无望。医生甚至直截了当对我儿子说:“你可以翻遍全世界医书,无一本能说出此病可愈的”。这说明“死刑”是判定了。
然而,偏偏给我的气功老师——中国天功创始人陈乐天大师——救活了。不但救活,而且近几年来我的体质越来越好,我再去上述医院,专家教授个个目瞪口呆,噤若寒蝉,一致认为,史无前例,不可思议。
他们思议不思议是他们的事,但作为我这个亲身经历的当事人,受益者则必然要“思”,必然要“议”:为什么面对我1998年这场大病,某些自诩为有国际水平的西方医学权威不仅束手无策,并一口咬定是“不治之症”,而偏偏给某些“学阀”诬为“伪科学”的东方气功却治愈了呢?而且更加奇怪的是,病后多年来我的体质却越来越好,精神越来越充沛,思维越来越敏捷……所有这些,难道不令人深长思之么?其实在上世纪编写《中国科学技术史》的英国专家李约瑟早就论过:“中国的传统科技,无需借助西方的成熟经验就可以自身发展出能与西方抗衡,甚至凌驾其上。”更何况今年美国《科学》杂志更公布了“2003年世界科技10大突破”,其中为首的就是发现了宇宙间的暗物质和暗能量竟占96%。而我们现在所能见物质只是4%。看,我们地球人的知识实在太少、太贫乏、太可怜了。而一贯夜郎自大,狂妄倨傲的洋奴们凭什么把自己不懂的东西称为“伪科学”呢?
为此,我下决心在有生之年,以主要精力去学习我国科学泰斗钱学森早已倡导的“人天科学”,跟着一批正派的先行者去探索宇宙的奥秘、东方文化和东方医学的奥秘。因为我从“起死回生”的大病后深深体会到,这门科学和我以前化了毕生精力的戏剧研究来比较,正如大巫之于小巫,鲲鹏之于蜉蝣。
暂别了,文艺界的朋友们,以后我将飞向大宇宙,遨游于暗物质与暗能量之间,遨游于东方文化与西方科学结合部之间,当个小学生去弄清楚我的“不治之症”所以治愈的奥秘。当然,倘有余力,仍然不忘文艺、顾及戏曲和关心滩簧戏。不过,这仅仅是我的“业余活动”了。
后记
写完这半个世纪以来坎坎坷坷,时苦时甜的历史过程和思想演变后,在“前言”中曾提到的几位记者就应该明白:我之所以能够裕如对付这个猛将如云的春申沪剧团,关键在于这50多年来我们曾经风雨同舟。特别是我对这批沪剧流派创始人的品德、性格了若指掌。即古人所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是也。因此,完全有把握能将任何矛盾解决于摇篮之中,不使其激化。
如今,我们大家都进入耄耋之年,更是心神怡然,宠辱不惊、美美滋滋,欢度晚年。两千多年前,孔老夫子在《论语·为政篇》中曾经说过:“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现在,我之所以能兴冲冲、喜洋洋地把兴趣和精力转向“人天科学”,这正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充分表现。此乃人生之一大乐事,岂不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