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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骏良 于 2016-3-28 13:55 编辑
《追思原爱华沪剧团的“硬里子”
——夫君凌亦萍》
杨慧雯
再过半月就是清明节了。看着房间里悬挂着夫君的遗照、依然按放着整整齐齐的床位，他虽离我而去三年多了，我却依旧泪眼婆娑。他好像还坐在房内看书。
夫君凌亦萍，本名李明，原是上海爱华沪剧团的演员，是著名沪剧表演艺术家凌爱珍的大弟子，于2012年12月20日13时02分告别人世。
记得他刚离开不久，我一边整理他的遗物，一边仔仔细细看着每一样东西。看着看着，禁不住热泪滚滚。对着某些他自己动手制作的物件、自己安排的书面资料、自己分门别类的按放，夫妻一场，我好像刚发现他的能干、细致。
时隔两年多了，亦萍还在我的身边，他没离开我，没离开这个家。
几十年来往事历历在目，一件件好像发生在眼前。我辗转难眠，心情复杂。像倒翻“五味子”瓶。点点滴滴，一吐为快，索性把它写出来。一方面反省我自己，一方面让大家对亦萍有个更进一步的了解。
一、最后的欣慰
沪剧老观众、我们夫妻俩的好朋友骏良先生（本名陈恕康）在凌亦萍患重病后多次来我家探望。有一次来时，我顺便请他把我写的文章和照片发在“中国沪剧网”上，让沪剧网友大家阅读。
骏良看了我提供的材料，略微沉思一下后，征求我俩意见。他希望在发表我的短文的同时，也向沪剧网友们介绍一下凌亦萍。
他说你们夫妻俩一辈子默默无闻地从事沪剧工作，甘居幕后当“绿叶”。有好多沪剧老观众希望知道你们的一些近况。这样正好一起介绍，以告沪剧观众的惦念。
他还说有沪剧网友和观众在牵挂王盘声提携的小搭档、著名沪剧演员邢月莉。他正在准备动笔写邢月莉的事。如果来得及的话，争取两篇文章一起上。
凌亦萍开始时不让报道自己。说：“邢月莉是“艺华”的主要演员，我和她情况不一样。我是没啥可写的。”
骏良再三说：“据我知道的，你有好多鲜为人知的东西可写、可报道。只要你们再补充点材料，文章肯定是有血有肉的。”
在他的一再鼓动下，亦萍被说服了，说过几天再给一些材料和照片。
这天以后，亦萍显得很开心。他不要我帮忙，自己撑起身来找东西，并提起精神准备了简单的书面提纲。
骏良说到做到，几天后他又来了。先看了亦萍补充的东西，同时又再核实、询问了一些情况，加到他预先准备的框架里。我们很快就统一了意见。骏良还说样稿出来后会征求我们意见的。
这些天，亦萍嘴上没说什么，我看他神情上是快活的。
骏良写的速度很快，过不了几天又来送样稿。因为前面已经斟酌过了，基本上没改什么，不日就在“中国沪剧网”上发表了（原文《多才多艺的艺术伉俪——凌亦萍和杨慧雯》2012年6月13日登在“中国沪剧网”的“沪剧艺人”栏目内）。
病中的凌亦萍看到了文章对他的的肯定和网友们的问候，感到自己一辈子有好多“闪光点”已为人所知了，非常高兴。他把这篇文章的发表看作是一件大事，感到欣慰。
亦萍故世后不久，骏良才与我说起当初抓紧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他说“我每来一次，就觉得凌老师病势在趋向沉重。以前他总是坐在椅子上与我热情交谈，后来躺在床上说话也很少了。在决定写文章的那天，亦萍老师对我扬过手势、打个招呼后就很少说话了，说起来也很费力。看其神态，已是病入膏肓了。我是心知肚明的。但不吉利的话我是不会在你们面前说出来的。凌老师作为我一向尊重的朋友和长辈，我是一心希望他早点恢复健康。但我是唯物的，讲实际的，看病态，他是拖不了多久的。所以总在想乘他清醒的最后时刻里，能为他做点什么事？
骏良说，亦萍是爱华沪剧团的“二肩”小生，老中青、正反角都能演。他扮相俊美，嗓音虽不是很亮丽，但唱沪剧十分有韵味。他经常是袁滨忠的B角和代角演员。因袁滨忠实在太红了，风头盖过了剧团内所有的男演员。亦萍老师只能在处在二线的地位。但他演过的主角和重要的配角还是不少的。如在《苗家儿女》中，他比袁滨忠先演“卡良”，在《谁是母亲》中演金鸿飞（袁滨忠曾在剧中前半场演过这个纨绔子弟）。亦萍老师组织的唱腔，袁滨忠接演后，非常尊重，一点也没有改动，仍旧按他的原唱。在《碧落黄泉》和《大雷雨》等剧中，他也演过男一号角色。常看“爱华”戏的一些老观众对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他是剧团的“硬里子”、“多面手”（具体可参阅骏良的专题文章），为剧团也作过好多贡献。文革中他被转业去了沪东电影院。
他虽然离开了剧团，但在业余时间里还是心系沪剧。在杨浦区辅导群众文艺活动中出了不少力，有的节目还获得了奖项。
他一生情系沪剧，并默默地做出贡献。但多年来一直没有好好地宣传过他，一些年轻的观众当然是无从所知了。
现在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里，辛苦一辈子的他，应该让更多的网友和观众了解他，还他一个真实的面貌，而不是他听不见的、故世后在悼词里的一片赞美声。
骏良代表广大沪剧观众给了凌亦萍一个实实在在的评价。“金杯银杯，不如观众的口碑”。他“送”给亦萍一份不能用金钱来折算的“大礼”。让他活着的时候就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并且让他带了这份深情厚谊的“大礼”，含笑地走向了另一个新世界。骏良先生可谓用心良苦。
我和子女们都非常感谢骏良先生，他想得周到，弥补了我们的不足。不然以后再想起来会成了永远的遗憾。
二、迟到的天伦乐
这是2012年12月17日傍晚，病床上的亦萍表示特别不舒服。我们对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与平时是不一样。八时许，看看样子不行，我们就把他急送到武警医院。经过一阵抢救后，由急症室转入危重病房再观察。
19日下午江建平（原勤艺沪剧团的导演）得知他在医院里就来探望。病床边，阿方（江建平）对他说了好多宽慰的话，病重的亦萍虽不说话，但从表情上看，他是理解的。
当晚儿子李晓（上海沪剧院音响师）陪夜。20日凌晨，李晓来电告急。一家子闻讯，我和所有的子女急匆匆地赶往医院。大家焦急地围在他的身边。
一个上午过去了，医生尽力了。亦萍显得很安详，但心电图的曲线逐步在拉平。我俯身紧贴着他的脸，给了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亲吻。“亲人，永别了！”时针停在13时02分。
朋友中最后和他见面的是江建平，最后一位来电问候的是顾琴琴（原努力沪剧团演员）。
三、追思会
蒙骏良先生和王建军先生的周到安排、調定，吴宝根先生的协助，12月27日上午，凌亦萍的追思会在九江路“悦来酒楼”举行。
出席追思会的有亦萍生前的好友、邻居及爱华沪剧团和其他沪剧团的同仁。他们是：马莉莉、李灵珠夫妇、杜智华、朱凤夫妇、刘银发、赵慧芳、周福泉、陈凤岐、陈波儿、谢永康等等。
热情的孙海宝先生（孙徐春的父亲）作全程摄像。百忙中的孙徐春匆匆赶来，他第一个发言。一声声的“李家伯伯”催人泪下。他深深地回忆了少年时代在电影院里开始和亦萍的交往。
马莉莉也做了精辟的发言。她还说当年人民沪剧团与爱华沪剧团合并时，把亦萍老师排斥在外是不公正的。他性格内向，但事业性强，热爱沪剧舞台。这样的对待，苦闷长期郁积在他的心里，恐怕是得病的重要原因。他是两团合并的牺牲品。
追思会是在哀叹声中结束的。
“亦萍啊，你走了！我知道有好多人还在惦念着你呢”。平时他的人缘是很好的。
四、大地披孝为君送行
12月30日，亦萍的灵柩移至卫家角寄放。
心有灵犀一点通，老天也在怜惜亦萍，隔晚天降大雪。清晨推窗眺望，满地银装素裹，白皑皑的一片。仿佛代我们布置了一个大灵堂；北风也在呜咽，如数似泣。上苍赶来为一生清白做人的亦萍送行。
当天我因早就有约在先，要去松江为演出服务。“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演出重于一切，我绝不爽约而影响剧团的演出。
那天是我的子女，他们姐弟四人先到龙华殡仪馆取出亦萍的骨灰，再一起赶到卫家角办理灵柩寄放事宜。
亦萍、儿女，那天我没去卫家角，演出重于一切。你们不会怪我吧？当年女儿于归之期，也是婚车先送我到“共舞台”，为复出后的丁是娥演第一场的《芦荡火种》中的阿庆嫂，做好造型后我再急急地赶到婚庆的酒店的。
这天移灵的事我是终生难忘。“亦萍啊，你安息吧！过几年我会来陪伴你的”。
五、一件没有考虑周全的事
亦萍故世了，那天开了一个人数不多，只有至亲和少数同仁、朋友参加的追悼会。
亦萍生前大多数爱华沪剧团的老同事、沪剧界的老同仁、经常在一起茶聚的老朋友，我没有通知他们出席，他们没见到亦萍最后的一面。
我的本意是天气寒冷，好多都是白发苍苍的年迈人。一怕他（她）们着凉，伤及身体；二顾及许多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有的还要拖儿带女陪伴，给他们添麻烦；三是不想让大家额外花点发丧钱。四是还怕上了年龄的人去了不祥之地会引起不必要的伤悲。所以没有通知绝大多数的同事和朋友们。
事后才知道这一着犯了众怒，因为亦萍平时与人相处极好，不让大家见他最后一面，伤了大家的感情，以至于对我意见好大。
尽管我作了多次解释，是为了大家考虑，看来还是有人不予谅解。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怪我考虑欠周，恳请大家原谅。我想亦萍在天之灵也会感大家一片情意的。
六、阴阳相隔话和合
——鸳梦重温
亦萍啊，我和你虽然相隔在两个世界里，但是每晚仍然是并头而眠。庆幸当年买了这对“和合床”（一对单人床）。
七、思君小诗一首
遗 恨
——思君
道不尽的自责，了不断的哀思。
今日恋君恨已晚，追悔莫及无言对。
世间无有后悔药，但求来生永相随。
未亡人——杨慧雯
八、魂别人间
——形回自然（附记）
一个人去世后，没必要与人间争一席之地。在有生之年应为自己安排好百年之事。让本属大自然的人体遗灰入海为安。既能避免小辈们以后的为难，又能省却他们的精力和财力、只要每逢清明时节献上一束鲜花悼念一下，也能了却大家心中的忧郁、难安。
——摘自亲人的笔记本
九、迟来的忏悔
他临终没有遗言。只是拉住我的手，硬是欲将它掐断。他恨我，我没有善待他。这将成为我永远的忏悔——追悔莫及，遗恨终生。
杨慧雯
2016年3月22日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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