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剧名伶石筱英 [/align]
张 光 武
凡人重人品,艺人重戏德。在戏剧界,集戏艺、戏德和人品于一身者,从外观上论,是一个完美、和谐的统一体。借哲学家们的话来说:‘惟戏德,人品毕备者,方能成戏剧艺术之大器,惟戏剧艺术成大器者,则必兼备相应之戏德、人品。“这里要写一个人,石筱英,上海滩戏迷皆知的沪剧名演员。
1989年4月30日,这位艺高德重,德才兼备的沪剧艺术家走完了人生旅途的最后里程,给所有热爱她的观众和朋友们留下了一片芳馨和不尽的追思!5月12日上午,石筱英遗体告别仪式在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厅隆重举行。曾身受她长期教诲和关心的亲人和学生们早早地赶来了;多年来和她同台合作,亲密共事的同行朋友们早早赶来了!“花开终有花落时,今夜曲尽音不逝,女性笑吟叛逆词,巾帼常唱母亲诗。”当人们与这位直至弥留之际还念着为观众演出的人民艺术家作最后告别时,无不动情落泪,心潮难平。此时此刻,提笔回顾这位有口皆碑的沪剧演员的艺术生涯,笔下流出来的文字,竟附托着一种凝重的使命感!
她走过来的那条路……
题目中所提的那个“她”是指石筱英,也是指她所从事的那个剧种——沪剧。那条路,是一条步履维艰的路,是一条饱经沧桑的路,是一条崎岖和曲折、屈辱和奋斗的路。筱英本姓潘,自幼父母双亡,由摆瓜果摊位为生的祖父抚养长大,九岁那年,改由本滩老艺人石根福、石美英夫妇领养。本滩、沪剧的前身,三十年代曾改名申曲。石筱英那时的家,在上海南市董家渡王家码头。南市,上海老城所在,时到今日,包括上海老城隍庙在内,其遗址遗韵犹在,当是沪剧之发祥地了。南市大大小小的马路,石筱英是再清楚、熟悉不过的了。她的生活之路,正是从这一条条满是菜皮、垃圾和污渍的“弹格”路上开始的——
石筱英的养父母在南市有一个小小的戏班子——福英社,养父母授意她经常演出的地点在南洋桥江北大世界、八仙桥小菜场一带。石筱英从进入石家的那一天起,就跟着石根福夫妇,开始了串街走巷,“敲白地”,唱茶馆、唱高台、唱大篷的卖唱生涯。生活是艰难的。年幼的石筱英懂得,卖唱,是为了糊口,要生活,就要学会“卖三寸”。三寸者,三寸之舌,卖唱人的本钱。南市弄堂多、人多,当地居民多为出汗卖力的劳动者,肩挑叫卖的小贩、小乡绅、小职员等,每日黄昏前约四、五点钟,卖唱先生腋下夹一把胡琴,走在头里,石筱英懵里懵懂地跟在后面,开始穿弄卖唱,观众层次是不同的,要求、口味也不同。这一点,石筱英几个月下来就清楚了。干体力活的爱听传统戏,亲切、爽快、呱啦松脆,短小精干,听起来过瘾。乡绅人家爱听同场戏,缠绵悱恻,牵人愁肠,譬如《庵堂相会》、《陆雅臣》、《借黄糠》。有一回,在马路上唱“借黄糠”居然演了一出“戏外戏”。戏唱到一半,抽抽噎噎,筱英动真情了,哭了起来。无师自通,进入角色?也对也不对。剧情的发展让她想起了自己已经离开的那个家。她想起了,过继给石家那阵,去奶奶遗像前插上三根香,磕了三个头,算是辞了行;她想起了,拖着两行清水鼻涕的她,偎依在疼她爱她的老爹身边,守着那冬卖白菜夏卖西瓜的摊头,在老爹苍老衰弱的叫卖声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白天和夜晚。情不自禁地,筱英一面唱、一面哭,泪似线,挂在她那俊俏的小脸上。筱英一哭,又居然引出了不少观众和路人的同情泪。时过半个多世纪,此情此景,她梦里难忘!卖唱的收入是菲薄的,一夜下来,卖唱的四个搭档围在电线木杆下,熄了火的烘山芋摊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拆帐。那时,二角大洋折合四十个铜板。拆帐能拆到五十个铜板,筱英就破涕为笑了,——一天的伙食有了着落。毕竟是九岁的孩子哪!
卖唱生涯,痛苦毕竟多于欢乐。童年时光是美好的,但她不属于石筱英。一天天过去,看着人家的孩子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去上学,筱英的小心灵里留下的是怅惘、怅惘。其实,筱英上过学,学龄二十一天!那时南市有个天主教堂,白天可供读书,天主爱孩子——义务教育。筱英去了。白天读书,晚上卖唱,不伤“脾胃”。还是伤了“脾胃”。有一天,筱英在街上卖唱,让一个同班同学认了出来。“‘滩黄婆’怎么又能上学读书?”第二天,到班上一讲,同学们愤然了,贵贱、尊卑,二千多年的等级观念,“深入人心”!等筱英走进教室,劈头盖脑的,一顿嘲弄。一不做,二不休。事情又捅到了嬷嬷那里,先是罚立壁角,而后又在圣母像前跪了半个钟头,忏悔!生活苦点,不怕。屈辱,受不了。含着一包泪,筱英一回家,就对大人们说:“书,我再也不读了。还是演戏去!”就这样,不多不少,读了二十一天的书。筱英辍学了。不读书,自然把心全交给了“本滩”。石筱英天生丽质、聪慧过人,更兼刻苦努力,数年之内,戏艺大进。三十年代,本滩改名“申曲”,开始进入游乐场和戏院。十四、五岁的石筱英,在养父母的戏班子里,学唱弹词连台戏,例如《双珠风》、《珍珠塔》,从丫头到小姐,跟着前辈们学,在前辈扶教下,已是挑大梁的了。那时的戏院,说也有趣,下面是大饼摊、茶馆店,中间是澡堂,上面就是“戏院”了。是为“大众”露天剧场,不过也有好处,虽杂,却大。一个场子,容得下二百来个观众。比起几年前的街头卖唱,算得上是大大“升格”了。场子升格,戏也升格,观众也需要更新,连台戏厌倦啦,筱英喜欢中国电影,看明星蝴蝶、阮玲玉主演的戏,因而搬演《姐妹花》、《秋海棠》、《叛逆的女性》、《大雷雨》……等剧目,唱的都是有情有节的同场戏,台上唱,台下叹;台上流泪,台下泣。石筱英在这超越舞台本身的演、戏之间的情感交融中,开始认识到艺术的魅力和自身的价值。之后,又上演了根据同名优秀影片和社会新闻改编的时装戏《阮玲玉自杀》、《黄惠如与陆根荣》等,由此崭露头角,成为名噪一时的申曲名旦。
1940年,二十刚刚出头的石筱英自组“鸣英剧团”。至1942年,搭沪剧前辈
施春轩的“施家剧团”。1945年秋,参加沪剧名演员
筱文滨的“文滨剧团”。之后,又与
邵滨孙等人合作组建“中艺沪剧团”,演传统名剧《杨乃武与小白菜》、《叛逆的女性》等。1948年上演根据老舍名著改编的《骆驼祥子》,这时的石筱英,在广泛观察和借鉴前辈艺人演艺的基础上博采众长,为我所用,逐渐形成了戏路宽广、表演细腻的独特风格。1952年,“中艺沪剧团”与
丁是娥、
解洪元领衔的“上艺沪剧团”合并,为上海沪剧团。
艺术追求的升华
1952年,上海戏剧界爆出一条热门新闻——擅演少女、少妇的著名沪剧演员,刚刚踏入三十岁的石筱英改行了!改行后扮演的第一个角色,竟是《罗汉钱》的老年彩旦五婶!许多人摇头,许多人想不通。最最想不通的,按理当属石筱英本人了。石筱英本人态度如何?非一言以蔽之。毋庸讳言,这可能将是一场因角色分配而引出的风波,瞻前观后,戏剧圈子内,这类事儿见得还少吗〉众目所注,“风涡”所在,石筱英。出人意料的,上海沪剧团“风平浪静”,没有十二级台风,没有七级大风,甚而,连一丝风影都不见。风,是有的,在“谷”中,在石筱英心中那片宽阔的谷地里翻腾回旋。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来——1952年春,新建团的上海沪剧团准备开排根据赵树理的小说《登记》改编的现代戏《罗汉钱》。一天,编剧文牧来到中央大戏院后台,为石筱英等人讲述赵树理的小说原著。原著的故事情节是动人的,石筱英等人讲述赵树理的小说原著。原著的故事情节是动人的,石筱英一边听,一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即将在戏里担任的角色,这是老演员的习惯心理。“按年龄和戏路,我演小飞蛾最合适。”这时她自己心里的盘算。戏开排了。事与愿违。让她扮演的是媒婆五婶!主客观大相径庭。要说没有情绪波动,除非圣贤。其实,圣贤也难免。主客观不一致,就要撞击。有撞击,就有放射波,就会有风,有风涡。这会儿,石筱英真格遇上了生活和事业道路上的大难题。实实在在,她是凭着一种再朴实不过的感情来解决这个难题的——消息传出,排《罗汉钱》是为了上北京参加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光这一条信息,让石筱英百感交集。她想起一句老辈子的话:沪剧不过南京,过了南京要当掉衣箱铺盖。现在不仅要过南京,而且要上北京!少有的事儿哪。石筱英性格中最美的那部分迸射出光芒来。当时石筱英究竟是怎么想的,会执笔的各家都有注脚,诸如翻身感、荣誉感、责任感等,有一点,明明白白,她谦虚、忍让、知足、顾全大局,接受了扮演五婶的任务,而且,想方设法要把这个可说是“素昧平生”的角色演好。结果,终于把这个油嘴滑舌、两面三刀的媒婆演好了,演活了。1952年10月,沪剧《罗汉钱》在全国第一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获剧本奖,二等奖演出奖、音乐奖,石筱英和扮演小飞蛾的丁是娥获演员一等奖,石筱英还应邀参加了大会评奖委员会的工作。
由《罗汉钱》排演而引出的石筱英改行当,作为艺坛逸事一桩,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对石筱英本人来说,这件事,却促成了她人生和事业道路上的一个大转折,促成了她在艺术上另辟蹊径的一个契机。从这以后,她在这条重新开拓的艺术道路上不断进取,不断求索,成果累累。继五婶之后,她向观众和同行们推出了一个个璀璨夺目的艺术形象:《母亲》中庄重沉着,心向革命的母亲,《鸡毛飞上天》中损人利己、利欲熏心的顾婉贞,《雷雨》中善良质朴、饱经沧桑的鲁妈,《芦荡火种》中热情爽朗、淳朴坚强的沙老太,《阿必大》中贪婪自私、欺软怕硬的雌老虎,《金绣娘》中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老伴鸭。这些艺术形象各具鲜明个性,栩栩如生而无一雷同。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赵丹在看了石筱英在《阿必大》中扮演的雌老虎以后,赞不绝口,誉之为“中国戏曲的斯坦尼”! 提到斯坦尼,石筱英笑了,她摇摇头。她说她不敢高攀,不过有一点——在艺术道路上,失败者各自有各自失败的原因,成功者在许多方面却有相似的经验。如斯坦尼之热爱话剧艺术,石筱英热爱沪剧这门与自己同成长的艺术;如斯坦尼之广泛汲取,九岁起学艺的石筱英有一条积半个世纪的经验:“要学艺,就要看、学、偷、记、用。”就拿《阿必大》来说,这是一出本滩——申曲——沪剧的传统戏,石筱英自小学戏时就会唱。不过,那时她演的是阿必大,不是雌老虎。跟老艺人同台演出,她觉得有学不完的东西,《阿必大》演得场次越多,跟的老艺人越多,石筱英学到的东西也就越多。时隔多年,当提起那些前辈艺人们,石筱英历历如数家珍。沈桂林、擅长讲白,她唱雌老虎,讲白如同刀切、口劲足、咬字清。张菊生演雌老虎,冷面滑稽。十分噱头。站在一边不敢笑,笑了要挨她一顿骂。她说现在想想好白相。还有,雌老虎唱腔乡土气重,吸取瞿长根先生的唱腔!——他的甩腔用在雌老虎身上正好!继承传统,广泛汲取,这是石筱英演剧艺术的一个组成部分。由博大而精深,数十年来,成名以后的石筱英将更多的精力用于对角色的钻研上。雌老虎为什么这样凶?石筱英认为: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小康人家,男人在外做贩猪生意,家中小有积蓄,养了个一尺三寸的儿子,当成活宝,自得其乐,领来个童养媳,出了十块大洋,一套花布短衫,当作不得了的大事啦!“山中猴子称大王”,摆出作威作福的架势来。其二,几千年封建传统观念的影响:“三十年媳妇,三十年婆婆”。雌老虎自认为管媳妇不是自我开始,历朝如此,天经地义。《大雷雨》中的马母,跟雌老虎又有不同。雌老虎无知无识少教养,胡搅蛮缠;马老太则是出身世家,受过闺门训,含而不露,稳中有刺,时放时收,收放随心,活脱脱一个封建势力的代表!马老太的戏可以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她的心理状态是,一直把希望寄托在独生儿子马惠卿身上,总觉得儿子讨了媳妇忘了娘,媳妇刘若兰是“祸水”,对刘若兰的凶狠可谓变本加厉,大有“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之势,后半部分,儿子、媳妇一先一后跳河死了,盼儿子传宗接代的希望破灭了,她自己也毁了。所以,马老太此人,既是封建观念的代表,说到底,又是封建观念的受害者,对马老太这一角色,石筱英有三十年的认识,三十年前她演媳妇刘若兰,三十年后她演婆婆马老太,演来自然更具逼真感。许多人说,看上海沪剧院演出《杨乃武与小白菜》,石筱英扮演的杨淑英给人留下的印象可谓感人至深。她在“探监”一场,见到胞弟杨乃武时的一声“亲兄弟——”声调亲切、悲痛,手足情深,至此一泻无遗,牵出台下多少观众泪!在现代剧《母亲》中,石筱英的演技,更有精湛发挥。剧中,母亲对儿子竞平的无限温暖的母爱,对华芳的体贴入微的关心,对小英的亲切照顾和谆谆训诫,对老张、小王的伟大纯洁之爱,都被深刻而真切地表现出来,石筱英常以诚挚的眼神、温柔的声音和一个母亲所特有的柔软的手,刻划母亲的性格。特别是她的歌唱,到了每一声都能打动观众的地步。那种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较之《杨乃武与小白菜》中的杨淑英,更具异曲同工之妙。沪剧的曲调原本丰富多彩,配以石筱英的天赋嗓音和纯熟运用,又创造出许多新颖动人的“唱腔”,听来悦耳赏心,新鲜感人,更丰富了观众的艺术享受,同时也丰富和完善了沪剧艺术本身。就这样,石筱英经过自己半个世纪艰苦卓绝、诚实不欺的创造性劳动,塑造了包括老旦、彩旦、丑旦在内的一系列光彩照人的艺术形象,形成了为她独有的宽广戏路。在演唱上,她注重朴实真挚、柔和细腻、优美清晰、韵味浓郁,在角色的扮演上,她坚持从人物个性特征出发,把握人物在特定情景中的特定感情,从而设计出色彩鲜明的唱腔,使演唱都能达到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境界。
两山之间为谷。谷之深,深不可测,谷之大,大可容万物。唯虚怀若谷者,方能兼收并蓄,日求进取,以臻博大精深。舞台小世界,世界大舞台,石筱英在人生这个舞台上,演了一出精彩感人的长剧,她以她的谦虚刻苦,宽厚朴实,诚恳不欺,孜孜求进,终于蔚成当代沪剧表演艺术中独具一格的艺术流派,对沪剧事业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她热爱植根于斯的土壤
1988年初冬,石筱英斜靠在华东医院病室的一张藤椅上,她的嘴角上,挂着一丝恬然的笑,她始终是面对现实的,惟其如此,才成就为一个乐观、坚强、勇敢的石筱英,回首往事时,她的目光变得深沉,她的语调变得缓慢,一字一顿。她的神思,在历史和现实之间跳跃,最后,又跳回到现实中来。
“我想,我是一定要拿出勇气来,再演戏的。但是,我演什么戏呢?”她停顿了片刻,显得动情。“我演我自己的戏,不与别人抢戏。等我身体好一点,我要开次演唱会,与生我养我的土地,与父老乡亲们话别。我正想跟我熟悉的青年演员们多谈谈。处处要讲戏德,譬如到农村去演出,一定要尊重观众的感情,农村台小,台小与台大,各有各的唱法,台大不好唱,台小同样不好唱。马马虎虎唱,人家是要生气地——”沪剧,土生土长,来自民间,源自观众。作为一个从孩提时代起就献身沪剧事业的演员来说。石筱英始终钟情于养育过沪剧事业和她本人的这片土地,钟情于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广而言之,她始终认为,没有观众的关心和支持,便没有沪剧的今天,也没有她石筱英的今天。涌泉之恩,终当以报,想着观众,念着观众,时时不忘观众,石筱英性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石筱英看来,观众之于演员,是水和鱼,是一刻须臾不能离开的。
1981年秋,位于东海之滨的偏远小镇——上海奉贤县平安乡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当地农民们一眼就在来客中间认出了他们所熟悉的著名沪剧演员石筱英,在人头济济的平安街上,农民们把石筱英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说:“往昔只是耳闻梦会,今日终于当面亲见。”更多的人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肩:“1958年,你到这儿来演戏,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想不到,今天你又同‘阿必大’一起回娘家了!”是啊,“阿必大”回娘家了!望着眼前一张张亲切的脸,石筱英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激情。“观众,多么可爱的观众哪!”“今天的农民不是只识‘下里巴人’,他们已是需要享受更美艺术的新型农民。要始终做到心中有农民。”石筱英这样说。
观众需要戏剧艺术,也需要像石筱英这样亲如家人的好演员。她1953年随华东区代表团赴朝鲜慰问人民志愿军;1958年去北京十三陵水库工地参加劳动并进行慰问演出;1965年随上海支边青年慰问团赴新疆慰问演出;1979年随中央慰问团赴广西为参加自卫反击战的英雄部队慰问演出;近年来,又经常利用业余时间,与邵滨孙、张正宜、张世明等知名演员一起,前往上海港煤炭装卸公司为职工们示范辅导。所到之处,她受到的,是来自她的观众们的热烈欢迎。说起在十三陵水库工地的那次演出,石筱英莞尔而笑。她说,十三陵水库劳动者们的热情鼓舞了大家。于是,一夜之间赶编了《争上十三陵》,翌日就在工地上演出了,台词,自然都没有来得及背熟,一无布景,二无灯光,团长把双手搭在嘴边,做个“土喇叭”——题词,没想到,演出效果出奇的好!当石筱英唱到“日落之前要赶到,要和太阳比输赢”两句时,台下掌声雷动,在许多场合,观众对感情的需求甚而超过了他们对技巧的需求,观众永远需要在感情上与自己水乳交融的好演员!石筱英却认为,作为一个演员来说,她始终欠着自己观众的情。欠着人民的情。她说,有许多往事,她不能忘却,并以之激励自己奋进。譬如,在朝鲜的那段日子,在赴朝慰问演出的最后一晚,她不慎在山路上摔伤腿骨,因腿骨严重骨折而留了下来。在朝鲜养伤的四十多天里,志愿军医务人员给与她精心的护理和热情的观照。朝鲜前线,医疗条件诸多困难,但是,医务人员坚持每周给石筱英拍一次片,为怕她孤单寂寞,她的病房里,始终有人陪伴,欢声笑语,总也不断。冰天雪地,她却能时常吃到新鲜蔬菜,这可是从祖国的丹东专车运来供应给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兵团首长们的副食品呀!养伤期间,腿上石膏受了潮,需要更换,医务人员本想把她抬到医疗室去动手术。再一想,天下大雾,山路不好走,要是她少受痛苦,就须在病房中动手术。最后,就这么决定了,病房低矮,医务人员只能跪在炕上操作,一连跪了四个小时,才完成操作过程! “……等我身体好一点,我要开次演唱会,与生我养我的土地,与父老乡亲们话话别……”这是石筱英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这是一个好演员对自己的观众,对植根于斯的土壤发出的真切的,爱的呼唤!此情此景,能不使人潸然泪下?
一个能与观众融汇在一起的演员,才能具备宽广的胸怀,虚怀若谷;才能具备甘当绿叶的品德和情操;才能具备不断继承革新的精神,勇于奋进,终成大业,石筱英正是这样的一个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