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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盘声在家唱戏
日期：2009-06-07 作者：杨宏富 来源：新民晚报
沪剧表演艺术家王盘声是我的恩师，今年他已87岁，退休多年了。他不再登上舞台唱戏，然而，他仍然钟爱他的沪剧艺术，他选择了在家里唱戏。
每天睡前和翌日醒来，老先生都要舒展喉咙吟唱许久，并美其名曰：“床唱”。两年前，老先生请了一位安徽籍的保姆帮助料理生活。保姆初来时，听老先生在床上“咿咿呀呀”的，觉得奇怪。后来她明白了，老先生唱了一辈子的沪剧，有瘾呵！有一天深夜，保姆一觉醒来，在被窝里依稀听到老先生卧房里传出沪剧曲调，赶忙起身询问老先生为何不睡？是不是有何不适？老先生说，明天要去社区演出，要背一背唱词。
老先生的“床唱”虽然是“老调重弹”，但亦有功焉。一些失传的前辈艺人的经典唱段，就是经过老先生凭记忆回想的“床唱”，重新记录、整理出来的。比如《十八押》，其中的数字相乘，要一口气从个位唱到亿位。没有超强的记忆，没有伶俐口齿休想唱出来。老先生将《十八押》“床唱”出来，自己欣喜异常，便要他的弟子学练。但至今无弟子敢唱，足见此曲深奥也。
老先生在家唱戏，除“床唱”外，还有“酒唱”，就是一边喝酒一边唱。老先生在家喝酒，一小杯酒足足要喝两个小时，边酌边唱，还用筷子击盘当鼓板。老先生喝酒时从不从碗里夹菜，都是他的78岁的美国籍太太将菜夹到先生的菜碟中。老先生是把沪剧曲调当下酒菜了。
老先生在家唱戏太投入了，痴迷到太太对他讲话他常常答非所问。愠怒的太太只得反复讲几遍，先生才豁然“醒”来。有一次老先生近距离地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沪剧，还拿着一个袖珍小本记着什么。看了很久，也记了很久，太太调侃他了：“侬不要一步跨进电视机里去哟。”老先生竟还下意识地回头“噢”了一声。原来，老先生在记录青年演员演出的得失之处，一个细微表情或一个小腔，老先生都要“记录在案”，以便日后与青年演员探讨。
老先生在家唱戏，平常观众只有两人，就是太太和保姆。两位观众听得时间长了，也由外行变成了票友。现在，太太早已成了沪剧通，一曲《碧落黄泉》中的经典唱段“叫妹妹退了聘书拒了婚……”唱得丝丝入扣，乡音浓浓。而安徽保姆本来从小喜爱黄梅戏，两年多来也喜欢上了软糯的沪剧，有时也能讲出一点沪剧的道道来。
老先生的弟子常去探望先生，一听弟子前来探访，老先生顿时来了精神，第一句话是“侬来啦？”第二句必是“最近到啥地方唱唱？”师徒相见没有多余的寒暄，坐下就侃沪剧，唱沪剧。
近年，老先生身体大不如前，患有多种疾病。平时，老先生去医院看病，他所用的一只常用药按规定一次只能配50元的“配额”，他戏说这是“少量多餐”。有一次，他去一家大医院诊治，听说住院一天的治疗费就要4000元，老先生别转头就走。好在，现在有太太做他的“经济后盾”，老先生的治疗费有许多是太太为他出的。老先生说起这些，感激中不免有些愧疚。
去年，在老先生的寿宴上，安徽保姆曾对我说：“老先生是为沪剧而生的。李白是酒中的神仙，老先生是沪剧的神仙。”信哉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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