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会讲笑话、说戏话的爷叔伯伯——滑稽戏双字辈老艺术家封箱大典 ... ... ... ... ...

       昨晚去逸夫舞台观看滑稽戏《囧人黄小毛》，见证滑稽戏双字辈老艺术家封箱大典，感慨良深。

       我不媚俗，但也不避俗。自然，此“俗”非彼“俗”，前者指“庸俗”，后者指“通俗”。毋庸讳言，滑稽戏中不乏平庸乃至庸俗之作（其他剧种未必不是如此），但滑稽戏中也不缺久经考验的精品之作。所以，一提到滑稽戏，就把它作为“庸俗”的代名词，这是很不公平的。

       滑稽戏是很接地气，又很能体现演员功力的艺术样式，它的说学做唱、南腔北调都是我十分喜欢的。著名的港片《三笑》曾经轰动一时，窃以为，其中不少江南小调为长三角百姓喜闻乐见，它的表演形式其实是借鉴了滑稽戏中不少精髓的。目下，江南小调的开发和利用，远不及东北二人转的坚挺和顽强，但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借用了一曲《无锡景》，并改《无锡景》为《秦淮景》，因此而陶醉了很多观众，这也是事实。

       余生也晚，但根据滑稽戏拍成的戏曲电影，如《三毛学生意》、《满意不满意》、《大李小李和老李》、《如此爹娘》我都是看过多次的。也因为我的不避“俗”，我在现场曾亲睹姚慕双、周柏春、杨华生、笑嘻嘻、袁一灵、张樵侬、绿杨以及滑稽老艺术家“双字辈”的风采，如《苏州两公差》、《满园春色》、《七十二家房客》（杨华生、笑嘻嘻、绿杨版）。有幸的是，我在上海青年业余艺术团曲艺队学习创作的时候，还得到过双字辈中张双勤先生的亲自指导。

       我生在上海，长在上海，生活在五方杂处的弄堂、南腔北调的市井，收音机里传来的姚周、杨华生，双字辈的独脚戏、滑稽戏，犹如绍兴戏里的戚雅仙、本地滩簧中的杨飞飞，除了文革十年，可以说是陪伴着我长大、变老的；换言之，他们是我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上海”记忆的背景，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我脑海中“老上海”的意象，挥不去，抹不掉。据称，戏剧家黄佐临、国画家程十发、电影演员潘虹、著名歌星毛阿敏等，都是滑稽戏的拥趸或知音。凡在上海长大的、现在四五十岁以上的人，应该说或多或少地都得到过滑稽戏的润泽或影响。所以，看双字辈封箱典礼，好像在跟我依稀的昨天告别，在和我遥远的童年作别。双字辈封箱了，一个时代倏忽就这样过去了。

       滑稽双字辈的老艺术家，兴起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在文革中沉寂，改革开放后焕发艺术青春，为我们带来了无数欢快的笑声。这些艺术家，在台上谈笑风生，在台下和蔼可亲。大约在三年前，去逸夫舞台看越剧、沪剧，经常能见到观众席里坐着双字辈的童双春先生。一次，他就坐在我的后排，开演之前，我们还有一次平淡却愉快的对话。再往前推，我带着读初中的儿子在淮海路一条支路上，邂逅了瘦刮刮、精神交关好的双字辈的王双庆先生，王双庆先生还笑容可掬地向我们扬手作别（这个背影已经在我脑海里定格）。他们的平易近人，不啻就是隔壁弄堂里会讲笑话、说戏话的爷叔伯伯、阿姐阿哥。

       去年12月29日，双字辈“冷面滑稽”王双庆先生突然就驾鹤西去了。或许，这次“滑稽双字辈老艺术家封箱大典”演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催生出来的。“流光容易把人抛”，“人生易老天难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十年间姚周仙游；几年前还在滑稽舞台辛勤耕耘的双字辈精英们，也都已进入耄耋之年”；“在敬仰一座座丰碑的同时，对于大师的逝去或者淡出，不能不让我们为之震惊，为之感叹”。——这是从《囧人黄小毛》节目单“编导的话”中照录的句子。所以，就有了这次“滑稽双字辈老艺术家封箱大典”新春贺岁古装喜剧《囧人黄小毛》的演出。

       这次《囧人黄小毛》的演出，应该说阵容还算是强大的。在上海的双字辈老艺术家参演的有86岁的吴双艺、83岁的王双柏、81岁的李青、79岁的童双春、73岁的方艳华。此外，滑稽戏名家中87岁的嫩娘，79岁的胡健德和刘福生，78岁的谭义存，73岁的郭明敏，65岁的王文丽（《老娘舅》中王阿姨扮演者），加上沪剧名家80岁的韩玉敏、69岁的王明道，越剧名家73岁的史济华（越剧电影《祥林嫂》中贺老六扮演者）、京剧名家66岁的张达发，苏州滑稽剧团64岁的张克勤等等，据主持人叶惠贤先生说，他们的年龄加起来足有两千岁。诚然，中生代滑稽演员钱程，“小滑稽”舒悦，姚慕双公子姚勇儿的加盟，也使这出戏锦上添花。台下，热爱双字辈的观众在相互打探：翁双杰怎么没来？小吴双艺、小王双庆都来了，滑稽舞台上最活跃的小翁双杰为什么不来？同是姚慕双公子，姚勇儿上了，姚祺儿怎么没上？诚然，答案莫衷一是。

       昨晚开演自7点整拉开序幕，演出结束后，叶惠贤先生登台主持封箱仪式，双字辈老艺术家（连同在外地发展、从外地赶来的）和姚周的子女、王双庆的子女悉数登台，当姚慕双、周柏春兄弟的相片从天幕徐徐降下的时候，舞台上下呈现出最感人的一幕。双字辈老艺术家抱成一团，特别是童双春先生攥紧双拳，泪眼婆娑，让台下观众也红了眼圈，湿了眼眶，流了眼泪。大幕拉了一次又一次，但在观众“顽强”的掌声中又不得不一次次重新拉开。情绪激动的观众还情不自禁地喊出了“滑稽戏万岁”、“双字辈万岁”的口号。

       难说再见！热爱滑稽戏的观众多么期待上海舞台上能再上演一出类似于“东方谐韵”之《海上第一家》，荟萃长三角众多滑稽名家，重谱滑稽戏的崭新华章呢？

       哦，不可能了！滑稽大师姚慕双、周柏春、杨华生、笑嘻嘻、龚一飞，滑稽名家孙明、筱声咪、王辉荃、王双庆，都已相继谢世。健在的双字辈老艺术家集体封箱，严顺开先生卧病在床，“二房东”绿杨、“老舅妈”嫩娘需要坐着轮椅上台，“老娘舅”李九松的年纪也已老大不小了……就靠王汝刚、毛猛达、沈荣海、钱程、陈国庆、龚仁龙、胡晴云、小翁双杰等这些滑稽戏中生代演员，以及舒悦、潘前卫、钱懿、吴爱艺等“小滑稽”，能够撑起类似于《海上第一家》这样的大戏吗？事实是无情的，我们再也见不到滑稽戏名家云集的鸿篇巨制了！

       难说再见！不得不说再见！滑稽戏“双字辈”时代至此画上句号。

       真诚祝福滑稽戏双字辈老艺术家和所有老艺术家健康长寿！

友情提醒：

如欲查看博主所摄现场照片，请点击：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6338f30101irpz.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