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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看沪剧,青年时代演沪剧,中年时代评沪剧。并非沪剧知音,只是沪剧友人。

丁老师感恩丁老师

热度 15已有 879 次阅读2010-9-28 10:52 岁月留香

       

  丁是娥口述、简慧等整理的著作                   丁是娥老师饰演的阿庆嫂

在和著名沪剧作曲家奚耿虎、“解派”传人李恩来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对老一辈沪剧艺术家丁是娥老师充满了感戴和崇敬之情。在他们成长、成才、成名、成家的过程中,俩人都得到了丁是娥老师的扶掖和关怀,因此,谈起丁老师,他们就肃然起敬。饮水思源,真诚感恩,窃以为是艺术家的美德。

薪火相传,不能忘本,丁是娥对她的开老师也感恩不尽。那么,丁是娥的老师是谁?宝山罗店人氏丁婉娥是也。

顷读丁是娥老师口述、简慧等整理,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一书,感触尤深。其中有些章节回忆了丁是娥老师拜师学艺的往事,可以帮助我们丰满对沪剧先贤丁婉娥的印象,了解丁婉娥开设的“婉社儿童申曲班”对沪剧发展的贡献。我们发现,丁是娥、汪秀英杨飞飞、筱爱琴等后来在沪剧界自成一家的许多前辈,都曾蒙受过丁婉娥的师恩。

春晖难忘,师恩难忘。楼主择《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中有关丁是娥老师孩提时代学艺从师的部分章节,和沪剧爱好者一起回看丁婉娥、丁是娥老师等沪剧前辈的心迹。斯人已去,音容宛在;岁月留香,德艺留馨。

关心沪剧和喜欢收集的朋友,倘手边没有这本《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不妨找来原作一读。读一本好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谈话;读《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就是和我们敬重的沪剧前辈在交流。

考虑到读到这些章节的可能不仅仅是上海本地人,故对文中个别词句试做简短的诠释;如有不当之处,谨请网友指正。

谨向此书的口述者丁是娥、整理者简慧等老师致敬并致谢!

 

【附文】

 

我的老师丁婉娥

 

丁是娥

 

多亏姑妈搭救

    从难民收容所出来以后,我家居住的房子已经被日寇焚烧,湖丝栈也倒闭了,父母随之失业。幸亏姨妈想办法挤出一间搁楼,使我们得以栖身。

    一九三二年深秋,我姆妈死于猢狲痨,阿爷无钱成殓,要把我送给一户人家做童养媳,为了得到对方的帮助。我哭得死去活来,抱住阿爷不放,口口声声嘶喊着自己唯一的心愿:我要唱戏,我要唱戏!我不去做养媳妇!阿爷被我哭得六神无主:银男啊银男,侬姆妈尸体还摊在门板上,棺材店要银洋钿呀!多亏我那好心的阿娘(姑妈),她知道以后特地赶来。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情景:她从包裹里捧出白花花的五十块大洋,一把搂住了我,对阿爷说:“迪个小囡归我,我作主,让伊去学戏!”我曾见过,每当戏里遇到危急关头,常常有神仙下凡,那是骗骗观众的;但这次,我的姑妈,确实像神仙似的使我转危为安,终于帮我实现了第一志愿!

  沪剧前辈丁婉娥

   

    拜师前,介绍人金东生带我到丁婉娥那儿,让她看看我是否有条件学艺。丁老师问我:会唱啥?反正我一共只有两个保留节目,就唱了《哭七七》。第一句词是头七到来哭哀哀,当时我姆妈去世不久,这句唱词一下子拨动了心弦,使我悲从中来,再加上身穿白布滚边孝服,真像哭灵的小可怜在如泣如诉。那天我的声、情、形都是哭戚戚的,感情特别真实,效果较好。唱完以后,丁老师说:小姑娘,喉咙倒勿梗。然后,她对我微微一笑:过了年就来吧!这段唱就算是入学考试了。

    第二年的旧历年初三,我刚九岁多一点,由阿爷领着,到太平桥桂福里五号丁婉娥老师家去拜师学艺。本来应该向老师交拜师金,带酒肆去磕头,但是我家一贫如洗,再加上阿爷要带弟弟、妹妹回乡谋生,急需了清债务和筹集盘缠;丁老师和我家多少沾一点亲,所以拜师那天,我家分文未花,而由丁老师接济我阿爷八十元,给我立了关书八年。后来我阿爷生活困难,又向丁老师借钱,因此延长关书有效期,我在老师家学艺和帮师共九年。

    那时拜师有一套仪式:首先让我把香烛供在翼宿星君”(俗称老郎菩萨,沪剧祖师爷,并非泥塑偶像,只是贴在墙上的一张纸,纸上写翼宿星君四个字,亦无画像)面前,再将老郎(即鼓板)放在供桌上,就算请老郎神入位了。由丁老师先拜老郎菩萨,我随后拜。敬过祖师爷,我再拜丁老师,然后拜抱徒师

    之后,丁老师为我命名——丁是娥。旁边一位记艺名的老先生未听清第二个字,把我的名字写成丁如娥。丁老师说:不是如娥是娥于是,她向我解释为什么取这个名字:迪个名字有两层意思。一则侬是我的娥;另外,申曲界有个唱出名的,叫孙是娥,可惜死得早,希望侬像伊,将来挂霓虹灯牌子

严格的老师

    丁老师对学生很严格。我学艺的第一课——敲板(俗称敲老郎板)。练习时,丁老师在我手腕上放一根筷子,不准筷子掉下来,否则就要吃生活。一开始先敲慢板,当然难免要掉筷子,小心地练,尽量使筷子少往下掉;后来逐渐不掉筷子,甚至进入了比较自如的阶段,可以边走边敲。于是,我就有点自满起来。丁老师发现我不刻苦了,马上叫我练快板。一敲快板便乱了套,筷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乱如麻,几乎丧失了信心。丁老师毫不放松,逼着我往下练。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做到了敲快板时,筷子也能听话。后来我才明白,这实际上是在训练演员的节奏感,训练演员在变化多端的情况下,持之以恒、乱中持稳的基本功。有人说我的节奏感比较强,看来和以上这种训练不无关系。

    学唱,首先要学开篇。《十字开篇》从一唱到十:一位姑娘轿里登,二人抬轿就动身,三塔庙里烧香去……”而我一开始学就犯了自然主义的毛病,唱到“二人抬轿就动身”时,模仿抬轿人急切赶路的样子,肩膀乱颤,直眉瞪眼往前冲,非常卖力,上气不接下气地唱和做。丁老师问我:“侬在做啥呀?”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抬轿子呀!”她说:迪能急出呜拉抬轿子,节拍全乱了,胡琴哪能跟法?要是正式演出的辰光,侬迪顶轿子冲过去,看客也要吓跑了!她又向我提出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人家为啥不到马路上去看轿夫抬轿子,要买戏票来看侬抬假轿子?然后为我作了示范表演。她的动作始终在音乐节拍中,先面朝里唱第一句“一位姑娘轿里登”,两脚交叉一下微作蹲状;接唱下句时,她缓缓转身,很松弛地略作抬轿姿势,迈着轻快的步法走链条股,既表现轿子往前行,又使左面、中间、右面的观众都能看到。初看起来动作很简单,但却使人感到那个姑娘已经宛然坐在轿子里,轿子在动,姑娘似去逛庙烧香而不是奔丧,心情很悠闲。丁老师不会讲大道理,但是她那些浅显的话和简练的示范动作,使我懂得“滩簧”虽然生活化,还要有音乐性;说唱必须在叙事中抒情,动作要简练,要美,才能吸引观众。

有一次,我和丁老师同台演出《女看灯》,她演嫂嫂,我演小姑。那时,这出戏里嫂嫂的唱很重,而小姑只有几句话。每当嫂嫂唱了一大段,小姑才问一句:嫂嫂啊,后来哪能啦?”无非使对方有个喘息的机会。我当时已经会唱一点戏了,扮演这一角色,自以为驾轻就熟,不在话下,完全当成休息戏来演。正想打瞌睡,当轮到该我插话的时候,无精打采,只是含糊其词地念了那句台词。老师为此盛怒,当台责问:侬嘴巴里含橄榄啦?为啥吐字勿清爽!观众看了哈哈大笑。那时台上台下可以随便说话,有个观众对我点点戳戳:小姑娘唱无心戏,吃生活了!可见观众对演员吐字不清,唱戏马虎很反感。老师那次教育的方式固然欠妥,但她确实为我好,怕我吐字不清,在台上敷衍了事,日后不成器。这件事刻在我的脑子里,从此再也不敢唱无心戏,不敢含糊其词,特别注意吐字要清晰。通过唱[赋子板]和[一字板]我深有体会,如果吐字的基本功不过硬,唱到最快速度时,观众会根本不知所云;幼功很重要,小时候马虎一点,日后就成了难以纠正的恶习。  

儿童申曲班

一九三六年春夏之交,老师组织了二个小囡班,全称是婉社儿童申曲班。这是解放前沪剧界唯一的小囡班。班址设在大世界对过的首安里(即今久安里)老师家中。成立儿童申曲班的目的,是为了让儿童演员能在一起学戏和演戏。

儿童申曲班共有二十来个孩子,男孩与女孩约各半。女孩子有:汪秀英、杨飞飞、筱爱琴、丁亦娥、丁贞娥、丁幼娥、丁又娥、丁月娥、丁是娥等。老师早期的几个女学生,因为当时已长大,没有参加小囡班。男孩子有:朱介林、朱介生、小福田、小秋秋、小鹤轩、王春松、吴旭文、小阿顺、许龙龙等。为了强调这个班子的成员都是小囡,所以每个孩子的艺名都把原有的姓去掉,冠以“小小”二字。老师又给了我一个艺名——小小婉娥。

儿童申曲班聘请了吴锡山、严福田诸老师教戏。老师教唱,老师会武功,就教一点简单的身段。儿童申曲班的前期,有比较固定的教学时间,往往是上午。记得教过的戏有《十教训》、《夺沙头》(《练拳头》)、《五更乱梦》、《火烧百花台》、《卖妹成亲》、《蓝衫记》,等等。

老师要求每个孩子都要学会一两件乐器的演奏。我学的是胡琴,有的孩子学三弦或琵琶。她这个主张有两层意思:一方面当时人太少,专职伴奏者更少,大家掌握了乐器,便于忙中调度;另一方面,让演员懂点江南丝竹有好处。同样,对从事伴奏的孩子,她也要求他们会演戏。

儿童申曲班与一般的戏曲科班不同,以演戏为主。起先在永安公司楼上演日场,此后“大世界”也来请我们。这样,每天得赶两场,下午先在永安公司楼上唱日场,晚上再到“大世界”共和厅唱夜场。后来,“大世界”老板发现我们这些孩子能够使他多赚钞票,就不让我们去永安公司了,日夜两场都包在那里唱。有时夜戏散场后,我们还要去唱堂会;有时场子上还在演出,人家又来叫堂会,往往只得采取“蛇蜕壳”的办法,刚刚在舞台上唱完一折戏的小演员,稍有空隙,马上赶去唱堂会,彼此轮流,做到既不停戏,又能应付堂会。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五日大世界被轰炸,人心惶惶,不能继续演出了。老师把有归宿的孩子们暂时送回家去;我因无家可归,就跟老师一起逃难。后来,儿童申曲班的孩子重新聚在一起了,那时主要是唱堂会,也到曹家渡等较远的小场子去演出。原来想把我们这批孩子作为儿童申曲班的第一期学员,准备接着往下办。抗战开始后,情况起了变化,一九三八年初秋,儿童申曲班难以维持,终于解散。这个小囡班历时两年多。

现在著名的沪剧演员杨飞飞、汪秀英和已故世的筱爱琴,著名的沪剧乐师朱介生等,都是当年儿童申曲班活跃的成员。汪秀英同志从小很聪明,学谁像谁,戏路子宽,她到儿童申曲班之前,已经是申曲界知名的小先生,经常有人到她老师汪彩声那儿去邀请她演戏,年龄虽小,舞台锻炼很多,演戏蛮老练的。杨飞飞同志小时候就唱得很好听,嗓音宽厚、宏亮,当时京剧界的著名演员金少山的唱特别驰名,所以,大家给杨飞飞取了个爱称叫“金少山”。筱爱琴同志是儿童申曲班里最小的一个,也是来得最晚的一个,是由她的老师逢爱琴亲自将她送来的。她那时只有七、八岁,已经目睹了悲惨的人生。她学艺前就见过一个唱戏的孩子,因为唱错了一句,被人将舌头拉出来打。小小的兰娥(筱爱琴在儿童申曲班里一度改名丁兰娥),早就懂得我们这碗开口饭是在虎口里乞食!她来了不久,儿童申曲班就解散了。万万没有想到,当年这个最小的儿童演员,后来在她风华正茂之时,永远离开了我们,使热爱她的广大观众和共同度过艰难岁月的故人思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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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上海文艺出版社)。该书由丁是娥口述,简慧等整理;标题为楼主所加。丁婉娥(1905-1986),原名金小妹,宝山罗店人。出生于贫寒家庭,很小就跟父母到上海,9岁进宝成纱厂当童工。后离开工厂,拜唱滩簧的丁少兰为师学戏,与丁少兰结成夫妇。民国13年(1924),和丁少兰领衔组成“婉兰社”,首创化装申曲和时装新戏,为申曲艺术改革开了新风,曾轰动上海滩。民国21年后因与丁少兰意见不合而分手,独自办了“婉社”。民国25年创办“婉社儿童申曲班”,后来的沪剧著名演员丁是娥、杨飞飞、汪秀英、筱爱琴等,当时都是婉社儿童班的成员。解放后,加入上海市人民沪剧团,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上海分会会员。1956年受聘于上海戏曲学校,担任沪剧班唱腔老师,致力于培养新一代沪剧演员的成长。

丁是娥19231988  原名潘咏华。沪剧著名女演员。原籍湖州双林潘家兜,出生于上海虹口虬江桥。9岁从师丁婉娥学花旦、正旦、老旦,在儿童申曲班以小小婉娥艺名登台。18岁满师后,相继在鸣英、施春轩、文滨、上艺等沪剧团演出。1947年在演出《铁骨红梅》和《何处再觅返魂香》中,扮演主要角色,受到观众和戏剧家田汉等人的称赞。建国后致力于沪剧改革,在排演现代戏方面成绩卓著。她的代表剧目有《罗汉钱》《金黛莱》《鸡毛飞上天》《蝴蝶夫人》《雷雨》《寄生草》《芦荡火种》等。丁是娥的唱腔自成一家,对沪剧艺术的革新和发展,颇多贡献,对培养青年演员也作出了较大的成绩。

银男:丁是娥父母为丁是娥所取小名。

迪个小囡归我:上海方言,即“这个小孩归我”。

酒肆:原指酒馆,这里指酒水。

关书:旧时聘请教师的文书。

抱徒师:旧时学戏拜名演员为师,而名演员甚为忙碌,故还要有负责一句一句教唱的师傅;这类师傅未必在社会上有名,但必须有真本事,被称为“抱徒师”。

申曲:沪剧的前身。是沪剧进入城市后发展的新阶段。这一时期的主要标志是:开始注意剧本结构的严密性和舞台艺术的完整性,灯光、布景、效果的运用提到应有的地位,剧目的题材范围也有所扩大。

挂霓虹灯牌子:即用霓虹灯打出姓名,意思是成为名角。

吃生活:上海俗语,指家长对小孩,长者对小辈,强者对弱者施以暴力。

急出呜拉:上海方言,急迫、着急的样子。

滩簧:曲艺的一个类别,苏州、上海、杭州、宁波等地均有流行。各地弹簧均有一二人至五六人表演,兼有说唱和简单伴奏。上海滩簧渊源于上海浦东的民歌,于清末形成,上海人称之为“本滩”。辛亥革命前后,不少地区的滩簧相继发展为戏曲剧种,上海滩簧则发展为“申曲”,最后改称“沪剧”。

堂会:旧时家里有喜庆之事邀请艺人来举行的演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