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漫笔——山塘夜雨听琴箫

       又到姑苏。晚餐以后，兵分三路：一路去泡温泉；一路前去K歌；还有一路，自找“出路”。

       我是“自找出路”的一族，约上同好小郭、小陈，带着单反、“傻瓜”，便兴致勃勃，外出“扫街”。要问扫的那条街？答曰：苏州“七里山塘街”！

       目下，名曰早春，实则还是冬天。屋外，寒风扑面，寒雨瑟瑟，但我们是早就“预谋”好的，除非雨大到对相机形成危害，我们是不会改变这个拍客“计划”的。

       雨不大，就有了坚持“计划”的信心和理由。其实，山塘街和我们入住的“茉莉花”仅有咫尺之遥，走上五六分钟的路，山塘街璀璨的灯火就在眼前了。

       去年10月5日，亦即重阳节这天下午，我自驾从镇江回沪，顺道来过山塘街，拍了一些照片，写了一篇短文，在博客上留下了对山塘街的印象。夜色中的山塘街，却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今晚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憾。

       正月刚过，夜晚的山塘街虽则是“灯火阑珊”，却余留着元宵节的气息，特别是夜空中还灿烂着的蜿蜒的“龙灯”，似乎是在提示着半个月前七里山塘闹元宵的盛况。这种盛况，从上海城隍庙元宵灯会的景况是大致可以推衍出来的。

       除了龙灯，就是花灯。但横挂在头顶上的花灯，大都已经熄灭了灯火，它们已经完成了今年的使命，在寒风中有点无精打采。“花市灯如昼”的诗境，今晚是找不到了。但两旁商铺的屋檐下，一串串大红灯笼还亮着它们的“中国红”，连同商家店肆的灯火，山塘街的夜色毕竟还是可以用“璀璨”两字形容的。

       虽是周末，游人不多，一是阴雨，二是寒冷。我们这几个拍客，却不怕冷，把羽绒衫的帽子翻起来，戴好，接着就一路专心“咔嚓”了。大家都不爱用闪光灯，又不愿带三脚架，就借着山塘街固有的灯光，拍到哪里算哪里——拍客们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一分矜持和几丝傲气。

       夜空中，流动着婉约的苏州评弹。这样的夜色，有了悦耳的琵琶和三弦，有了这样吴侬软语的歌唱，寒夜中的山塘街就不再是寂寥的，倒显得动静相宜，有声有色，使人沉醉。二十岁上下的时候，我曾有连续半个月时间沉迷于苏州评弹；那时候，主要还是喜欢评话，对弹词的喜爱则次之。现在，偶尔想重拾旧好，但来苏州一次，总是匆匆往返，没有从容的时间，没有自如的心境。

       然而，苏州评弹真是好听，就是夜色中飘过的一段旋律，配以叮叮咚咚的琴声，也让人心由浮嚣而宁静，由躁急而清冽，由粗放而明丽。北京的一位朋友曾说：“老弟，下次我来上海，你一定要让我听一次评弹。”现在的上海，找一家书场其实真不容易；而在苏州，那就不一样了。不能说苏州这地方的书场俯拾皆是，倘您没有太高的要求，走进一家茶馆，泡上一壶碧螺春，抑或龙井，听一段评话或一曲弹词，其实并不太难。这里，到底是苏州评弹的故乡啊。

       走过一座石拱桥，来到一段临水的跨街楼下。小郭说：“这是你最喜欢的。”果然，柱子上挂着几个硕大的京剧脸谱花灯。前面，又飘来了昆曲的旋律。“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凭我上次来山塘街的经验，前面应该就是“山塘昆曲馆”了。

       循着昆曲的歌吹，踩着湿亮的石板路，“山塘昆曲馆”果真就在眼前。来苏州之前，我们是做好这个准备的，即在昆曲馆品一壶香茗，赏一曲雅乐，苏州的昆山千灯毕竟是昆曲的发祥地啊。但售票处的姑娘很客气地说：“你们今晚来晚了；演出马上结束了；欢迎明晚早点来。”明晚？明天咱就回上海了。

       现在，我们大着胆子，怯怯地蹩近舞台，服务员倒也并不阻拦。台上，和着洞箫横吹的悠扬仙音，一位小生在咿咿呀呀地唱；台下，只有一位六十开外的观众，在一排椅背上撑开着双臂静静地听。虽则仅有一名观众，但台上的演员一招一式、一板一眼，还是那么认真，看不出有丝毫懈怠。我们注意到，就连昆曲小生的“三白（衣领白、袖口白、靴底白）”也毫不含糊。我和小郭、小陈悄悄议论：“看，这就是职业素养……”果然，唱完最后一个音节，箫声咽，演员“入相”，今晚的演出也就结束了。我们没有花钱，却蹭了一曲雅乐的“尾巴”。

       今晚出发有点晚。山塘街的灯火次第熄灭了，商家陆续打烊了。今晚，不是“一夜鱼龙舞”的佳节。但山塘街的夜色，我们还是领略过了。顶着凛冽的寒风，冒着瑟瑟的寒雨，约上二三同好，兴致勃勃地去“扫街”，我倒是很愿意把这种痴情看作是拍客摄友们的“职业操守”的。

       山塘街的夜色，被太多的拍客摄友定格，但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我们用手中的单反、“傻瓜”记录下了我们的心情，记录下了“这一个”夜晚的回忆，对我们而言，也就可以称得上是弥足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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